叢虞嗤笑了聲,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但梅斯特能感覺到叢虞對他,一點沒有信任了。


    隻有懷疑與心死如灰。


    這就像是一層薄紗,朦朦朧朧隔著兩人,抬手即可觸碰,卻無法衝破這層薄紗。


    兩兩相望,無法言語。


    後麵的日子叢虞仿佛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照常吃飯,散步,發呆。


    梅斯特也從最開始對他的高度緊張漸漸放鬆了些。


    結果剛透了口氣,就被管家告知,叢虞割腕自殺了。


    梅斯特趕過去的時候,叢虞已經麵色蒼白的躺在浴缸裏,生死不明。


    浴缸的水位淹沒叢虞的胸膛,穠麗漂亮的臉龐毫無生機,皓白的手腕動脈上有一條劃破腕骨,又寬又長的裂口,不斷的淌著血,流過浴缸外壁,流入浴缸內的水中,蜿蜒渲染著裏麵純淨的水。


    浴缸旁邊還有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梅斯特目眥欲裂,跑的很急,但真的要觸碰時又很小心翼翼。


    他一把撈出叢虞衝出去上車就不停的喊司機快點,再快點。


    司機沒見過他這樣,一時間有些被嚇到了,迴過神就一腳油門踩到底的猛衝。


    直到送入了醫院,進了搶救室,梅斯特才感覺有些迴溫。


    他垂落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心裏還留有後怕。


    他身上的黑襯衫被血染深了一大塊,頭發淩亂,俊朗剛毅的臉龐上有幾點血色,襯得他的臉色極其蒼白,整個人看著很狼狽。


    威爾醫師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梅斯特這幅樣子。


    威爾並不是外科醫生,加上快要退休了,現在還挺清閑,對於在這裏有一次看見梅斯特,他有些意外卻又覺得意料之中。


    威爾上前問道:「小伯爵又怎麽了?」


    梅斯特抬頭看了眼他,又垂下腦袋,聲音沙啞:「……割腕自殺了。」


    威爾先是一驚,隨即想起了最近流傳的三王子奪位,舊派勢力盡亡的言論,不由嘆了口氣:「因為安伊斯的事?你們到底在折磨個什麽勁兒呢?」


    「我沒想過他會自殺……」梅斯特說著,忽地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麽。


    或許不能說是他沒有想過叢虞會自殺,而是他不敢想。


    叢虞生來驕傲,應該受到萬千寵愛,卻因為救了他,而從天堂瞬間跌入深淵,再也爬不起。


    可能曾經叢虞有思考過他們如果站了對立麵,他們會怎麽辦,以叢虞的性格,結局總是很好的,而且……叢虞還那麽愛他。


    但他,把這一切都毀掉了。


    梅斯特一時間感覺喉間發澀。


    他想起了剛才管家給他打電話時說的:「小少爺應該是蓄謀已久的自殺,開始先生您將他軟禁時小少爺就開始計劃了,我一直看著他,在獵頭前幾天,小少爺不知道怎麽,像是想通了什麽,放棄了用死亡解決一切,那把水果刀我也沒有再看著了,誰知……」


    管家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梅斯特聽懂了。


    叢虞曾經對他還是抱有希望的。


    是他壓垮了叢虞心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梅斯特沒出聲了,威爾也不急,而是倚著牆,靜靜地看著麵色哀慟的梅斯特。


    威爾看著他,那雙灰藍色的瞳孔仿佛要將梅斯特看穿:「梅斯特先生,你喜歡小伯爵嗎?」


    梅斯特被問的一愣。


    他也說不上來對叢虞是什麽感覺,或許稱的上喜歡,但是也有報恩的意思。


    不過後者那個屬於報恩報歪了。


    而他情史空白一片,壓根分不出什麽喜歡與不喜歡。


    隻覺得跟叢虞在一起的時候,他很舒服,很安心。


    梅斯特思忖著,問:「什麽算得上是……喜歡?」


    威爾嗓音溫和:「喜歡沒有定義,或許在有些人那裏是相見那一刻的容貌吸引,或許也是日積月累的依賴,無法遏製的好感,它的要求實在太多種了,但我依然覺得,喜歡隻是遵從內心的感覺,去依靠這種感覺,挖掘出世界的寶物。」


    「要知道,任何人對寶物都是有追求的,得到了會欣喜若狂,錯過了會低落,難過,但這隻會說明還有更多的,更好的寶物在未來等待你。」


    「但是你得先想明白,叢虞對於你來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梅斯特聽著有些出神,他心下琢磨著威爾的話。


    叢虞對於他而言,是什麽樣的存在?


    梅斯特最初隻是覺得叢虞接近他另有所圖,在看了叢虞年少時寫給他的情書後就不自覺的想要站在他的身前,以落魄之軀,可笑的維護曾經風光無限的他在叢虞心裏的形象。


    但護著護著,就有些變了味兒。


    他開始不由自主的去關注一切與叢虞有關的東西,什麽事都會把叢虞那份思考在裏麵。


    叢虞已經進入了他的未來。


    想著,梅斯特忽地抬眼看著眼前的威爾醫師,目光認真的答道:「叢虞就是我的未來。」


    威爾醫師一愣,似乎沒想到梅斯特會這麽迴答,隨即便笑了起來:「未來?你們年輕人總愛這麽說。」


    梅斯特無法口述出叢虞與他的情感,抿了抿唇,悶聲道:「不隻是說說。」


    威爾醫師拍了拍他的肩:「可是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隻是說說,你想想自從小伯爵把你救迴來,哪次不是快死了被你抱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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