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祥為人方毅,神情更是一向嚴肅,看著讓人覺得不可親的同時卻也容易生出可靠之感。可就是這麽一個可靠的人,居然痛哭成了麵前這個模樣,羅甜一時間驚詫莫名,下意識就將視線移到了身旁的傅錦朝身上。


    哎,她就是說了句實話嘛,怎麽好像這位趙叔叔的反應這麽大?這人設有點崩啊。


    羅甜不能完全理解趙成祥,這也是正常的。她前世父母親緣皆斷,到了這一世才能體會一二,隻是為人子女的,哪裏又能深刻地去體會父母的感覺呢。


    傅錦朝輕輕朝羅甜搖了搖手,握住她的手,示意無妨。比起尚且有幾分懵然不知的羅甜來,傅錦朝這個曾經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人倒是更能體會趙成祥的此時此刻的情緒。


    長子“失蹤”這件事,壓在趙成祥的心頭將近二十年,這二十年裏,這件事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煎熬著他的內心。隻是他是軍人,他將對國家的熱愛,對命令的服從刻進了自己的骨血裏,所以對於這一切,他隻能接受。尚有高堂需要他來奉養,下有妻女需要他去支撐,趙成祥隻能咬著牙,將這件事默默壓在心底,猶如一顆尖銳的石子,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慢慢滾成一個鵝卵石。看似光滑平潤,實則重若千鈞。


    他甚至都不敢再去深想這件事,隻願意偽裝出一個孩子尚還活在人世的假象。盡管他們骨肉天各一方,但是隻要這個孩子活著,就好。


    趙成祥以為,這一點念想,注定了隻能是自己卑微的期望,卻萬萬沒想到,這一點期望,居然成了真。


    在這一刻,他毫無保留,全心全意地相信著羅甜,相信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相信他的孩子,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那個人,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


    “老趙,這是好事兒啊,就衝著這麽件天大的喜事兒,咱們哥倆今兒就得喝個不醉不歸!”傅躍民心中亦是感慨萬分,拍了拍趙成祥的肩背說道。


    他和趙成祥相識多年,一個鐵骨錚錚,流血流汗不流淚的鐵血男兒哭成這般模樣,愣是誰看了,都不免心酸難忍。傅躍民下意識就想起了十年前接到電話,說是傅錦朝已經找到,歹人也被製服的自己。


    那是他這一生中,聽到過的最動聽的一句話。


    他的孩子,還活著。


    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比這件事情更加美好嗎?


    “對,你說得對,這樣大的喜事,我們是該好好喝幾杯,好好喝幾杯。”趙成祥心裏壓抑了太多年,陡然間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控製不住情緒,崩潰大哭,不過他而今到底也身居高位,很快就將自己的情緒調整過來,唯有泛紅的眼眶,還在透露著主人剛剛發生的事情。


    “你們啊,正事還沒說呢,倒要先喝上酒了。”於思淼嗔怪地斜睨了傅躍民一眼,傅躍民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討好地衝自己老婆笑了笑,於思淼也不理他,繼續問羅甜道:“甜兒,既然你能確定你趙叔叔的孩子還在人世,那麽你能找到他嗎?”


    此言一出,趙成祥看向羅甜的眼神登時成了八百伏的燈泡,亮的驚人。


    他嘴唇顫抖說道:“這,有可能嗎?”


    孩子失蹤了太多年,這個時候要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趙成祥縱使想找,隻怕也是有心無力。故而他也沒有提這一茬,得知了兒子還在人世的消息,對他而言,就足夠了。


    然而人心也都是不足的。


    對於上一刻的趙成祥而言,隻要知道了孩子還活著,他就足夠了。可是真正知道了孩子還活著之後,想要見到自己的孩子,想要讓妻子見到孩子,這樣的想法又在趙成祥的腦海中蓬勃而生,在聽到於思淼的話之後,他徹底地忍不住了。


    羅甜笑了笑,“這個我也不能保證,隻是有他的舊物,生辰八字,再加上父母精血的話,我應該能煉製出一個小尋人羅盤來,到時候借著這個羅盤,說不定能有所得。隻是我這醜話也得說在前麵,可能有所得,也可能無所得,這一切,還要看你們父子母子間的緣法。”


    “是是是,若是無緣相見,能得知這個孩子尚在人世的消息,於我們而言,已經是得天之幸了。”趙成祥連連應諾,看向羅甜的眼神中也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崇敬。


    這孩子年紀雖小,然而心性,手段,處世態度,都絕非常人所能及,難不成他們傅家人,運道都這麽好?


    想到這裏,趙成祥也免不了有幾分小嫉妒。隻是這份小嫉妒不過是過眼煙雲,霎時間便風流雨散,再不留任何痕跡。


    得了這麽個大消息,不止是趙成祥沒了吃飯的想法,就是傅家夫妻倆,也沒了多少食欲,唯有羅甜和傅錦朝,兩人渾然不覺,這道菜夾一筷子,那道湯舀一碗地吃得很是香甜。


    同樣的場景,在傅家夫妻眼中看來,那就是家有兩隻小饞貓。可是在趙成祥眼裏,那就是高人果然是高人,鎮定自若,絲毫不會因為外物影響己身。


    一頓飯吃完後,羅甜又交代了趙成祥一句,“先和您太太仔細說一下這件事吧,找出孩子的舊物,越多越好,我這邊也有一些東西要準備,準備好了到時候會再通知的,再有一個,你們夫妻這幾天盡量都吃好睡好吧,你們身體越好,血脈之力越強,我到時候煉製的羅盤效用也會越好。”


    大師的吩咐,趙成祥自然是連忙點頭應下,若不是此刻手頭上沒有紙筆,他非得拿出紙筆寫下來不可。


    “是是是,一定一定。”


    傅躍民和於思淼不懂內情,聽羅甜說得頗有道理,便也這麽認為了,唯有傅錦朝聽到這話之後神色微動。


    隻不過這話不好當著人麵說,故而傅錦朝一直拖到迴到四合院,在羅甜擼貓的時候才提起這一茬來。“吃好睡好血脈之力更強?羅大師,這倒是個新鮮說法啊?”


    羅甜白了傅錦朝一眼,帶著幾分小抱怨的親昵說道:“知道了你還戳穿我?我看這位趙叔叔多年積鬱終於開解,若是不能好好調養,少不得就要大病一番,他這樣,那位趙太太就更是如此了,不過兩人此時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孩子,以這個孩子為借口,倒是能勾得他們好好調養自身,也算是我可憐天下父母心吧。”


    傅錦朝微微一笑,伸手為羅甜攏起耳邊一縷碎發,而後手一動,就將羅甜帶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是是,我們家羅大師啊,心地善良,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啊。”


    伏在傅錦朝懷中的羅甜微微仰起頭,毫無威脅之力地瞪了傅錦朝一眼,說話就說話,幹嘛非挑著她耳朵邊上說話,感覺耳朵紅彤彤都要燒起來了。


    隻可惜,這一眼恐嚇之意為零,動人之意倒是點滿了,佳人在懷,要是不占點便宜,隻怕某個小混蛋還以為自己不行了呢。


    “喵嗷!”奇奇不滿地叫了一聲,從羅甜懷裏硬擠了出來,高高地跳到櫃子上俯視著自己這對不要臉的“爹媽”。


    什麽貓病,看不到懷裏有貓嗎?


    擠死貓了!


    然並卵,憤怒的貓咪此刻得不到半分來自家長的關注,隻能孤零零自己跳下櫃子,邁著高傲的步伐,去找宋嫂要小魚幹了。


    四合院裏溫情脈脈,趙家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冉琪嘴巴微張,神情呆滯地死死盯著站在自己麵前的丈夫,直到潤澤的淚水滋潤了酸脹不堪的眼睛,冉琪才漸漸迴過神來。


    她抹了一把已經流到腮邊的淚水,嘴裏甚至都已經嚐到了淚水的鹹味,然而她仍舊什麽都沒說,隻是看著丈夫,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生怕自己多說了一句話,自己就會從這個美夢中驚醒,再迴過神來時,依照找不到任何關於孩子的消息。


    趙成祥的心彷佛被人拿了出來,泡在了一缸酸辣水裏,又被人肆意**,痛楚酸麻百般滋味同時湧上心頭。


    “琪琪,是真的,有文文的消息了,他,他還活著,我不騙你。”趙成祥將這段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嗓子已經嘶啞,仍舊像是不知疲倦一樣,對著妻子重複著這段話。


    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直到趙成祥覺得自己的嗓子已經冒火的時候,冉琪才終於“哇”的一聲,痛哭出聲。


    冉琪哭得一點都不漂亮,她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像是要一口氣把心中二十來年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哭出來。她曾經已經自己的眼淚早就在夜夜睜眼到天明的時候流幹了,這幾年就是夜裏再做噩夢,醒來時,她的雙眼仍是幹澀一片。


    然而直到今日,冉琪才知道,她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那個孩子。


    那個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隻希望能換迴來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文文,媽媽的文文,你終於能迴來了啊!老天爺開眼,我終於能再看到我的文文,我死也瞑目了啊!”冉琪又哭又笑,然而便是笑聲之中,亦透露著無盡的蒼涼和心酸。


    原本想要來看望一下趙家人的於思淼擦了擦已經濕潤的眼眶,忍住鼻尖的酸楚,“算了,先迴去吧,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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