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風城外一處山坡上,此時正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挑著上揚的狐狸眼,遠遠瞧著城中的景象,“一個多時辰,一百隻妖獸,真不錯。”


    身後的粗莽漢子接話道:“聽說她前幾天還挨了打,也不知道這小娘們是什麽做的,咋就這麽禁折騰?”


    “過剛易折,她越經折騰,越容易折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慕川細長的眼角眯得幾乎入鬢,“我讓你安排的事,可準備好了?”


    “都好了。”


    “嗯,此事之後,無論成或不成,我們都要好好休息一陣了,把時間留給左蹊。”


    “可是,我聽說她和隱雪崖大長老的徒弟有些交情,左蹊真的會殺她嗎?”


    “不急,左蹊的顧慮越多,他們之間的隔閡就越深。”


    青蜂似懂非懂,無聲點點頭。


    慕川突然迴過頭,“對了,蟬露怎麽樣了?”


    “她……還那樣,不怎麽說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過,昨天我們放狗咬她,她倒是發了狠,不知道啥時候藏了把剪子,愣是把狗捅死了。”


    慕川點點頭,“好事啊,再加把火。”


    “還加火啊?萬一真弄死了,您不是白白浪費一顆丹藥?”


    慕川笑笑,示意他湊近,然後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兩個時辰後,“蟬露”的房門突然被人撞開。


    一個男人迴身關上門,然後直接朝屋中的女孩撲過去,二話不說便將人按倒在地。


    隔壁房間中,慕川的指頭一下一下在茶杯上輕輕敲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在他敲到第八下的時候,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男人的慘叫,緊接著是有人撞破房門逃出來的聲音。


    慕川捏著茶杯走到窗邊,順著窗縫向外看去,一個男人正摔在院子裏,褲子褪了半截,大腿上全是血,而一個瘦小的女子正舉著把剪刀追到他跟前,二話不說,低頭便刺。


    約莫幾十下過後,男人的慘叫聲消失了,那女孩卻還在不停的用剪刀戳著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身體。


    她渾身濺滿了血,原本還帶著恨意和驚懼的目光隨著手上的動作慢慢變得平靜,進而冷漠下來,好像一個剛剛學會了獨自覓食的野獸經曆了捕獵的驚心動魄後,很快把這一切當做是弱肉強食的理所應當。


    慕川在迭起的刀尖刺破皮肉的聲音中,仰頭喝下了手中那杯茶,轉頭朝青蜂使了個眼色:成了。


    此時的似風城中,左如今和方執仁正同時邁出了宮門。


    方執仁問她:“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左如今:“怎麽了?我今天不是挺老實的嗎?”


    “以前你是裝老實,實際上生怕自己在城主麵前賣乖賣得少,今天是真老實……”


    左如今笑,“老實也有錯了?”


    “一向野心勃勃的司使大人突然不想往上爬了,這可不像你啊。”


    “方統領這話說得有意思,我已經是城主義女了,還要往哪兒爬?”她壓低了聲音湊近他,“難道你要我篡權奪位嗎?”


    方執仁被她嚇一跳,趕緊左右看看,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宮門口說這些,你不要命了!”


    左如今還是笑,“所以你看,我老老實實混日子不是挺好的嗎?”


    方執仁將信將疑,“你肯定有事兒。”


    “事兒可多了,哪兒能都讓你知道啊。”她一臉混賬。


    方執仁懶得理她,翻身上馬,給她留下了一個馬塵中端正的背影。


    左如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牽著馬自己往迴溜達。


    她自然不能騎著山海來見左蹊,便把那寶貝大貓留給方循禮照管,自己騎著方循禮的馬過來,但方副使這馬跟他本人一樣缺德,一旦馱著外人,就不一定什麽時候抽風似的顛簸一下。若是在平日,倒也隻算是個玩笑,但她現在渾身疼得要散架子,實在沒心思笑納馬兄的這份幽默。


    時近冬日,天色暗得早,司使大人背對著逐漸下沉的落日一步一步往迴溜達,心裏還盤算著最近發生的事。


    從他們發現了城北的宅院開始,事情就開始一件接一件的冒出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每一件事的根源都不在蝕月族,可偏偏每一件事又都與蝕月族有關。


    他們究竟想做什麽?攪亂似風城,引得人人自危,民心不穩?


    可最近這些手段相比於之前的疫毒來說,是不是過於簡單了?


    尤其是今天的妖獸,打打殺殺這種事情本就是她所長,妖獸算不上十分兇惡,對百姓的損傷也並不大,看起來聲勢浩大,實則像白給的一樣,反倒讓她與左蹊的關係有所緩和了。


    這是圖啥?


    左如今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個鬥獸場裏被人趕來趕去的野獸,雖然總能戰勝對手,但每個對手都是有人給她安排好的。


    或許方執仁方才的感覺是對的,她現在老實了。但並不是因為不想往上爬了,而是發現自以為的勝利也不過是牢籠裏的勝利而已,再怎麽向上爬,終究不過是在籠子裏轉圈而已。


    可是,這個籠子究竟是誰造的?


    蝕月族?左蹊?還是別的什麽人?


    她越想越覺得腦子有些混亂,突然開始有些懷念在雲階的那些隻需要打打殺殺的日子。


    她師父教武功一向簡單粗暴——疼了,就什麽都記住了。


    在餘師父眼裏,什麽功法、技巧,都不如實打實的打幾架磨出來的靠譜。那時候雖然每天都累得半死,但睡得踏實,什麽都不用想。


    隻可惜,她不可能永遠有師父庇護,也不可能永遠留在雲階那樣無憂無慮的地方。


    司使大人迴過神來,這才自己已經到家了。


    天色徹底黑下來了,她抬頭看著門口的“司使府”三個字,突然感覺一切像做夢一樣。


    她學著師父的語氣默默訓了自己一句:哪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閑心?我看你是飯吃得太飽了。


    她自己把自己訓樂了,把馬交給門口的守衛,自己進了院子。


    剛邁進後院,便迎麵見到連顧。


    連顧上下打量她一下,他自然分得清是妖獸血還是人血,微微鬆了口氣,“沒添新傷吧?”


    司使大人厲害得不得了,“區區百十來個妖獸而已,還能傷得了我?”


    連顧看她這嘚瑟勁兒,忍不住笑,“司使大人威武,在下佩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道風雪似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慵十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慵十一並收藏我道風雪似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