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信紙對主人是有感應的,任何傳過來的話需得等主人看過後半刻鍾才會慢慢散下去,若是主人並未看見,那這句話就會一直留在紙上。


    左如今走過去,看到了上麵有兩句話:


    手還沒好嗎?


    我師父想吃似風城的果子。


    風鈴又響了,柳既安在裏麵跳著腳想看看紙上寫了什麽,可惜從他掛得太遠,什麽都看不清。


    左如今坐下來,先提起筆迴了三個字:好多了。


    她想了想,又覺得這仨字好像過於平淡了。連顧走了好幾天,自己是不是也該問候他一下?


    可是……該問候點什麽呢?


    你師父打你了嗎?


    崖上還好嗎?


    你下次什麽時候再來似風城?


    好像哪句都不太合適……


    再看第二句,她忍不住笑,這位仙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實在。


    他這個樣子,怎麽會在麵對左蹊和柳既安的時候又是截然不同的麵孔呢?


    她想著連顧從前與家中其他人相處時的舉止,突然發現他好像麵對每個人時都會有細微的不同,麵對方循禮時,他從容又謹慎;對餘小五的年少跳脫,他也從不掃興;在左培風麵前,他更多露出自己溫雅博學的一麵;而麵對她時,便是一臉無辜、直來直去……總之,他好像總能輕而易舉的合得來每個人的脾氣。


    或許,正因為他涉世未深,在與人相處時慢慢摸索著人情世故,所以才會像麵鏡子一樣,照出每個人最真實的渴求。


    這樣想來,他麵對左蹊和柳既安時的樣子,好像也就能說得通了……


    不知道他麵對蝕月族會是什麽模樣?


    笑過之後,她再次低頭看著那張信紙,就又開始犯愁了。自己的確答應了連顧,想吃什麽就會立刻送過去,尤其這次還是聞丘仙長要的,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可是那女屍的案子還沒有查完,問題又出在學堂這樣的地方,那麽多人的性命懸於其中,她萬萬不能在此時離開……


    這迴可難辦了。


    要不,再去學堂瞧瞧?早點把事情弄清楚,就能早點去隱雪崖了。


    她正想著,突然聽到有人說話:“看來這些果子為難司使了……”


    左如今猛一抬頭,桌子對麵站著個人。眉眼溫和,清雅如雪,不是連顧還能是誰?


    左如今有點懵,站起身直直看著他。


    他不是應該在崖頂嗎?怎麽會出現在似風城?莫不是仙門有什麽幻影的法術?他顯了個影過來?


    她試探著伸手過去,在連顧身上劃拉一下。


    結結實實的“啪”一聲響,肉做的。


    可惜司使大人的手實在有點重,這一巴掌拍得連顧臉都皺了,旋即無奈道:“你每次見我都要先打一頓嗎?”


    “連顧?”


    左如今笑了,她繞過桌子到他麵前,下意識想伸手拉他,手抬到半空又覺得不妥,於是假裝在剛才打到的地方拍了兩下,“抱歉,我以為是個假的。”


    她本就是一副明媚的麵容,隻是平時要裝司使的派頭,總是要沉著些。此刻笑起來,一雙眼睛亮得剔透,“你怎麽會迴來了?”


    連顧心裏默默歎氣,還能為什麽,因為發現某位少君被裝進風鈴裏了唄。若是關上十天半個月,對柳既安來說雖然不至於要命,但以他的脾氣必然是要發瘋,到時候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麽亂子來。


    還有就是……他看著麵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什麽也沒說。


    片刻後,連顧收起心緒,“我見你許久都沒迴信,便猜你又是在忙了,想必沒工夫去送果子。可我師父又實在嘴饞,我就隻能自己過來拿了。”


    風鈴裏的柳既安已經聽不下去了,“連顧,等我下次見了聞丘仙長,我就告訴他,你在背後編排他!”


    左如今聽不到他的話,連顧卻聽得到。但他並不打算理會,隻當耳旁風。


    左如今還在笑著,“沒問題啊,明日我就讓人選最好的果子給你帶迴去。”


    “我是偷偷來的,天亮前就得迴去了。”


    “啊……”左如今稍微有點失落,轉而又開始想辦法,“可是大半夜的,去哪兒買果子啊?”


    她努力想著自己之前去過的地方,“哎,有了!我之前路過一個果園,我們現在偷偷去摘,然後把錢留下就行了!”


    連顧:“好。”


    兩人一起出門,窗邊的風鈴又響了起來。


    柳既安:“連顧!連顧你先別走啊!你來這兒不是為了把我放了嗎?你要不要看看這兒?這還有個人呢!”


    連顧的手指在袖中輕輕一勾,柳既安便覺後背有誰踹了他一腳,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風鈴安靜下來。


    連顧暗自笑笑,一迴頭,卻見左如今正眼巴巴的瞧著自己,看那神色,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連顧:“怎麽了?”


    左如今:“你恢複了靈氣,是不是能禦風啊?我還沒飛過呢……”


    連顧:“你輕功不是挺好的嗎?”


    “那不一樣,”她說完,竟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我們飛到果園去吧?”


    連顧笑,“司使大人也開始有童趣了?”


    司使大人一仰頭,“行不行嘛?”


    “行。”


    沒有不行的道理。不過是洗髓時可能會更疼幾分,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單手攬住左如今,另一隻手負在背後,沒聽見念咒,也沒見什麽施法的動作,便直接帶著她離開了院子。


    沒人在意的角落,柳既安生無可戀的靠著鈴鐺內壁破舊的銅皮,“真不管我啊,連顧你……你們倆……臭不要臉!”


    那兩個臭不要臉的很快落到左如今所說的果園裏。


    四下幽靜,隻有秋日果子的熟香在空中飄散。


    左如今像個熟練的小賊,先在園子裏飛快的繞了一圈,很快捧著四五種果子迴來,“你先嚐嚐看,聞丘仙長會喜歡哪個?”


    連顧很快選了兩種,左如今又跑到院子的圍欄邊找了兩個籃子,然後竄上其中一棵樹,連顧也跳上了另一棵樹。


    忙活了一會兒,左如今的籃子已經滿滿當當,她跳下來,朝連顧一抬頭,“我贏啦!”


    連顧笑,這位司使大人的好勝心真是學都學不來。


    他也很快摘滿一籃子,輕輕從樹上下來。


    左如今這才想起一件事:“不對啊,你會法術,不應該是隨便一揮手就全摘完了嗎?”


    連顧心說:一揮手就摘完了,那不是很快就要迴去了嗎?


    然而司使大人毫不在意風月,一心隻有爭強好勝,“說起來,你是隱雪崖大師兄,是不是因為你在崖上修為最高?從來沒輸過?”


    “我不是輸給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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