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如今的手的確是裹了三天。


    她感覺自己要長毛了,可是這幾天城內實在有些消停,好像似風城混亂多年,就為了攢下這幾天的安定祥和給她養傷似的。


    方循禮和餘小五都不忙,除了讓婢女幫她擦洗換藥之外,其餘時間兄弟倆就輪流盯著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偷偷拆了藥布跑了。


    左如今養傷比受傷還難受,生無可戀的耗到第三天,讓人給方知義傳了個信。


    當天晚上,方知義出現在她的房間裏。


    這位二姐姐嘴上不是個噓寒問暖的人,倒是給她帶了一大盒糖霜團子。雖然喂她吃東西的動作不太溫柔,司使大人還是吃得美滋滋。


    她一邊吃,一邊問起了連顧進宮那天的事。


    方知義:“你沒自己問他嗎?”


    “他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問。”


    “其實也沒什麽,他是隱雪崖大師兄,又是似風城的恩人,城主自然會敬他三分,想換你一個平安,還不是易如反掌?”


    “那就好,我還擔心他涉世未深,怕城主會利用他隱雪崖大師兄的身份,又提了別的條件……”


    方知義差點笑出來,旋即無奈的抿了抿嘴。


    左如今難得看她有這樣的表情,“怎麽了?”


    “在你眼裏,這位仙長似乎單純得很。”


    左如今一雙眼睛和咬了一半的糖霜團子同時圓圓的衝著方知義,那意思:難道他不是嗎?


    方護衛也不多做評價,直接把連顧那晚在宮裏的言行舉止從頭到尾複述給左如今。


    左如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誰教他的?”


    “我問過方循禮了,沒人教他。”


    如果說話的是方循禮,左如今一定以為是在開玩笑。可惜對麵是她那一本正經的二姐姐。


    “連顧居然還能這樣?他最近是有點學壞了,但是……這也和平時差太多了吧?”


    方知義潑她冷水,“你才認識他幾天?你知道他哪副麵孔是真的?”


    她又往她嘴裏塞了個糖霜團子,左如今都快忘記吃了,垂著目光想事。


    方知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柳既安來找連顧的事也一並講給她聽。


    左如今看著方知義的嘴巴開開合合,越聽越覺得難以置信。


    “柳既安說連顧‘又耍他’,那說明,連顧以前也耍過他?”


    方知義依然不做評價:“不知道。”


    左如今默默沉思。


    以方知義的記性,一個細節都不可能記錯。可是為什麽方知義看到的連顧,和自己認識的連顧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仔細想想,好像也對,他可是隱雪崖大師兄啊。那麽大一個仙門,他作為大長老座下最寶貝的弟子,一個連大道理都能說得那麽好聽的人,怎麽可能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呢?哪怕他沒怎麽來過凡間,以他的本事,隻要稍微留心一些,也能很快學會了吧?


    可他在自己麵前,好像從來沒展露過一星半點,永遠都是那副清雅閑適、不通人情的模樣。


    司使大人有點想不通,“好端端的,他跟我裝什麽啊?”


    方知義:“不知道。”


    “而且,他從頭到尾一直在幫我,還救了全城百姓的命,這些總不能也是假的吧?”


    方知義:“不知道。”


    “可我觀察過他很多次,怎麽看也不像壞人。”


    方知義終於換了句話:“他隻是沒有對你露出全貌,也未必就有惡意。”


    左如今看著她。


    方知義繼續道:“你見多了十惡不赦或勾心鬥角,反而是幹淨純善之人能讓你放下戒備,他或許隻是覺得這樣更容易與你相處,所以才用這副麵孔麵對你。”


    左如今覺得有道理,默默點了個頭,突然又覺得不對勁兒,疑惑的看著方知義,“你今天怎麽跟方循禮似的?談論起人來條條是道,這可不像你啊?”


    方知義迴以一個“這是你自己找死”的眼神,“我反常自然有我的理由,不過,你確定你想知道嗎?”


    左如今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心,“什麽理由?”


    “那天連顧去宮裏找你,是我給他引的路,我們趕到偏殿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我原本想過去把你扶起來,但是連顧搶在我前麵,直接把你抱走了。有人這樣對你,我想不留心也難。”


    司使大人先是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惜方知義吐字清晰,語氣平穩,完全不可能聽錯。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你逗我的吧?”


    方知義還是那張公事公辦的臉,滿臉寫著:你看我像是會開玩笑的人嗎?


    左如今還是不信:“不可能。”


    “你一個凡人,能把隱雪崖大師兄打得遍體鱗傷,這世上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司使大人還在掙紮,“我不管,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左如今努力壓下思緒,決定不再說這個,轉而問起了宮裏這幾天的動向,這才算勉強把之前的心虛遮了過去。


    然而當天夜裏,她還是偷偷拆下了手上的藥布,拿出壓在枕頭下的那張傳信紙,一個人溜到了書房。


    拿著筆的手有些僵,她默默安撫自己:“一定是這幾天藥布纏得太緊了……”


    她勉強握著筆杆,對著信紙比劃了半天,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得反複掭著筆,一不留神,一大滴墨落在信紙上。


    此時的連顧已經迴到崖頂的小屋,如從前一樣,一個人在屋中練功。


    雖然聞丘說他隨便練練便無敵手,但他早已習慣了慎獨勤勉,並不會因為師父的幾句話就荒廢了多年的習慣。


    一套功法練完,見桌上的傳信紙竟有了閃動。他起身過去,卻隻看到一個黑窟窿。


    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大滴墨。


    他苦笑,提筆迴了一句:“手還沒好嗎?”


    又等了一會兒,左如今沒有任何迴應。


    看來手真的還沒好。


    連顧哪裏知道,可憐的司使大人剛滴了一個墨點,就被方循禮和餘小五逮了個正著,倆人一左一右的把她拖走了。


    而他們仨也並不知道,在他們吵吵鬧鬧的身影離開之後,有一個人影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院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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