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薇聲音很輕,風輕雲淡的,但黃五知道自己必須再說些什麽。他聲音顫抖著,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畢竟他腦袋裏,也就這些東西。他有些猶豫的抬起頭,看到黃薇站在大殿前的模樣,腦海中立馬浮現了新的東西。


    這突如其來的記憶讓黃五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有、有,我還記得薇哥兒、薇哥兒是山神的寵兒,山神保護了薇哥兒。”黃五跪在地上顫顫巍巍說著話,緊接著他聲音就變得疑惑起來:“可是、可是那時候也是六月十五,也是上香的時候,就是那幫子攻擊薇哥兒的外鄉人,不是現在這一批……”


    一瞬之間數不清的記憶在黃五腦海中迴籠,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曾殺死過玩家、也被玩家所殺死,在老槐樹底下仰頭看著黃薇說話,就連村長都不敢出聲隻能看著黃薇說話,也看著黃薇要種草莓、賞給他瓜子吃……黃五的腦袋重重抵在地上,冷汗從額角滑落跌落在地上,他想起的事情讓他頭痛欲裂,在所有記憶都出現的那一刻,黃五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一隅。


    ——這是一個無限重複的世界,他們永遠過著不會迎來轉折的一生,直到黃薇出現,才有了些許波折,這個世界不同於以往……


    黃五愣愣的抬起頭,眼前的黃薇和之前輪迴裏的黃薇重疊,巨大的金色半透明巨手守護著她,她仿佛是天外來客、是神靈的使者。黃五腦海中出現了很多猜想,最後才想到:原來黃薇才是來拯救他們的人……


    他想到這件事的瞬間就上前來,臉上流露出虔誠而非諂媚:“薇哥兒、薇哥兒救救我!我不要再渾渾噩噩活下去了!薇哥兒薇哥兒!”


    黃五的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噤若寒蟬的村民紛紛議論紛紛:什麽叫渾渾噩噩的活下去?!怎麽個渾渾噩噩法?!


    有的人卻在黃五說出那些話以後同樣陷入了沉思,他們口中呢喃:“輪迴……輪迴……這一切都是個輪迴……”


    當越來越多的村民醒悟過來,他們所生活的世界一成不變的在輪迴,紛紛痛苦哀嚎觸地,曾經大量的記憶在他們腦海中翻滾讓他們無法承受。係統顯然發現了這一點,它的反應比之前黃薇碰到的兩次來得還要大。


    有一


    道天光驀地撕開雲層與黑夜、降落在山神廟中,同時一道聲音在黃薇耳邊響起。


    【檢測npc有脫離程序的舉動,副本嚐試重啟中……】


    那道天光籠罩著所有在山神廟的黃家村村民,讓他們整個人都停止了動靜,下一瞬卻劇烈的顫動起來。之前檢測到黃薇有脫離程序的舉動的時候,係統反應都沒這麽激烈,這一次卻好像下了大功夫,不能讓黃薇做出幹擾係統的舉動。


    她被排斥在了天光之外,隻看到黃家村村民們在係統的光芒中不停掙紮、嘶吼。


    黃家村村民們的死活其實和黃薇沒太大關係,畢竟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死人了。但是黃薇不想讓係統幹涉她所做的事情,她就是要讓npc們覺醒,讓玩家們看看能夠記住輪迴的npc們有多麽可怕。


    隻要是黃薇想的,程璐雲多半會選擇滿足她。在那天光折騰了npc好半天後,一隻巨大的手伸了出來,那手比之前在黃薇麵前大多了,散發著金光、半透明的手從山神廟裏麵伸出,它太大了,大到可以遮蔽天空、將整個後山籠罩。那手張開,把那道天光攢在了手心裏。


    本來是無形的光芒,在這一刻化為了實質,它握住了那縷光芒,並且用力一拉,天光就像一絲絲線條組成的繩子,被巨手往它那邊一拽。天光還分散出幾縷,朝著巨手進攻。


    黃薇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放大聲音喊著:“阿雲!不要勉強!”


    下一刻,程璐雲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我沒有勉強,我感覺,係統對這些村民們的掌控力少了很多。一開始的時候,我也試圖讓他們記起來這是一個輪迴,但係統對他們的掌控力很強,我一點都動搖不了係統。但是今天不一樣,你看這些絲線,好細,細到我輕輕一用力,就能扯斷了。”


    黃薇凝神去觀察那天光,果然如此,那天光是由一根根的細線組成,從天外一直連結到每個村民身上,看起來聲勢浩大,其實隻是細線太多了。比起程璐雲的巨手來說,這些細線根本不值一提。


    那企圖攻擊巨手的絲線,也隻想隔靴搔癢一般,一點用都沒有。


    天空完全亮了一起,另一隻巨手出現在了頭頂上的天空處,兩隻手合攏在一起,將那細線,“哼哧”一下直接給扯斷了。天光化作星星點點,


    在黑夜中逐漸消失。


    係統的聲音一遍遍在黃薇腦海中響起:


    【副本嚐試重啟中……拉起失敗……重啟中……拉起失敗……】


    那聲音一遍一遍不甘心的響起,直到最後,連向以前最後那一句【拉起失敗,嚐試清除npc記憶,清除成功,副本繼續……】都沒了,因為係統它連幹涉其他npc都做不到。


    係統的聲音漸漸變輕,直至幾不可聞,但在最後黃薇聽到了一聲充滿不情願與怨恨的【拉起失敗,不再嚐試】。黃薇忍不住笑了一聲,在她麵前永遠毫無感情的係統的機械聲音,竟然有一天也會帶上感情。


    這也說明一件事:係統並非是完全沒有自主意識的東西,它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感情的存在,這世上無欲無求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隻要係統有自己的小心思,遲早有一天黃薇能找到它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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