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位姐可算是沉不住氣了。


    (哎呀,我手上沒有證據,要不咱再等等。)


    雲綰手裏的匕首逐漸移開,與此同時張民生脖子上的血液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緩緩止住,由紅轉黑,凝結成塊。


    (不能再等了,大師兄說過當初他們是親眼目睹了邪物的出世,因為沒有防備險些將性命折了進去。那東西剛出世時實力最強,會連著方圓十裏的生機一並吸收,你們打不過的。)


    識海裏,已經經曆過一遍的雲綰神女急得跳腳;識海外,通過遊戲支線劇情隻能管中窺豹的雲綰老神在在。


    (話說你大師兄是誰啊?江行止?)


    (是盛晏清,你能不能先殺了再和我嘮嗑?)


    (那你豈不是要叫我師姐,差輩兒了啊。)


    (叫你祖奶奶都行,咱能不能先辦正事,這是要死人的。)


    雲綰拿著匕首對著張民生的臉比劃,像是在找下刀的位置,偏偏這刀怎麽也落不到他臉上。


    張民生看她這陰晴不定的樣子,覺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是他此生最錯誤的決定。


    “你的同伴要上山了,你確定你還要在這和我糾纏嗎?”


    “不確定啊,這不是在思考嘛。”


    雲綰自動忽略了識海裏著急上火的某人,開始和張民生拉家常。


    “你幹這行多久了,是家族手藝嗎?”


    張民生:······


    識海中的雲綰神女:······


    “你不用沒話找話。”


    問得這麽直接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堵他嘴。


    “謝謝理解。”


    雲綰沒覺得不好意思,一個人分心和兩個人說話也是很累的。


    雲綰神女雖失去了探知她思想的能力,但共處一具身體這麽多年對她的性格還是知道一點。


    先下手為強,將禍患扼殺在搖籃之中。


    隻是不知她為何到現在都還未動手。


    利益?情誼?


    張民生能帶給她什麽好處?


    雲綰神女想不通,隻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瞧你和他們相處得不錯,屆時邪物出世他們免不了要受傷。五宗親傳任務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你的幾個師兄師姐也逃不了責罰,連帶著這屆五宗親傳的實力也會為外人質疑。雲綰,你就一點不擔心嗎?)


    (擔心?你是不是太高估我和他們的關係了。)


    說白了除了幾個打小認識的其餘人不過是第二次見麵而已,五宗有潛在的競爭關係他們幾個隻能算作臨時隊友,指不定下次見麵就是爭奪寶物拔刀相向了,哪來那麽深厚的感情。


    至於從神界下來的幾個······自從九卿默許了她學這些東西後這麽些年和月魄暗地裏較勁沒少拿他練手,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克製的辦法,足夠撐到五宗上麵來人了。


    (安城離這兒很近,邪物出世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


    她終是將自己最擔憂的說了出來,


    (況且據他們後麵調查這人的壽數已盡,之所以現在還活著全憑借吸收無辜之人的生機,多拖一刻他們生還的機率便少一分。我知你不喜多管閑事,但我們既入五宗又是本屆親傳,已經提早知曉會發生什麽是不是也該做點事情。)


    她勸得苦口婆心,雲綰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


    聽她的描述倒是和血獄宗的功法有些類似,怎麽這家抄一點那家學一點造了個四不像出來,這裏是他們的試驗田嗎?


    (我也知道啊,可是沒有證據就殺人我要挨打的。打魂鞭誒,我可不想魂飛魄散。)


    (我替你扛,打魂鞭針對神魂,你我神魂未融合類似一體雙魂,我保你無恙。至於證據······顧不了那麽多了,誰知道這人什麽時候會變成那個邪物。)


    (你確定張民生就是那個邪物嗎?我之前是隨口亂編的,殺錯了人要背業障。)


    雲綰指尖轉著匕首,淩厲的寒光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度,次次都輕飄飄從張民生脖子上劃過,次次都沒傷到他一根毫毛。


    (是他,我們當時追查某個精怪的來曆時接觸過這個案子。)


    (我還是擔心呐~)


    這次雲綰的語調裏帶上了明顯的敷衍。


    (為什麽?雲綰,你······)


    她頓了頓,慢慢反應過來。


    (你是故意的?)


    (啊?)


    雲綰繼續裝傻,識海裏的人卻未再迴複。


    匕首上下旋轉快得幾乎看不清運動軌跡,被她踩在腳底的張民生早已習慣刀刃在自己耳邊飛舞的涼感,不害怕但是有點頭暈犯困。


    忽地那柄匕首停止了動作,像刹不住車一般直直打在他臉上,冰冷的刀身給人凍得一激靈。


    ?


    你手抽筋了?


    張民生疑惑抬眼,對上一雙含笑的貓兒眼。


    漆黑的眸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透出幽光,像是在黑暗中散發微光的蝶翼,妖異鋒利,勢在必得。


    他暗道不好,隨即便要掙紮。


    匕首沒有給他掙紮的餘地,順勢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抱歉。)


    識海裏傳來聲音,從歉疚到堅定不過刹那。


    (我本不應該和你搶右手的主導權,隻是這個人必須死。)


    (這有什麽可抱歉,你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


    神魂如藤蔓般順著她的力量探查,找到了那部分早在剛穿來時就被吸收融合的“叛徒”。


    以自身神魂為刃,硬生生將其剜了出來。


    這來自那位未滿八歲便被她占了殼子的雲綰。


    與其說是她的一部分,倒不如說是那位帶著記憶轉世而來的神女的同位體,二人才是同根同源,也正因此她才能短暫操控雲綰的部分身體。


    雲綰想通得太晚,反應過來時那部分神魂早已融入她的識海中,如水滴入汪洋,難覓蹤跡。


    如今借著神女大人發威才讓這東西重現蹤跡,絲絲縷縷遍布識海,看著像橘子上的經絡。


    雲綰急於將其分割出來,匆忙間也顧不得仔細剃幹淨。


    一刀一刀剜著神魂的時候還怕這副身體臉色難看在他人麵前露了破綻,隻得哄著自己苦中作樂,想著這算不算是將自己淩遲而死。


    因為雲綰本人的注意力都在剔除神魂上,另一個靈魂對這雙手的控製反而更容易了些。


    她清楚地知道雲綰在幹什麽,下意識想勸她不必如此過激,然冷靜片刻後便想通前因後果,這人隻怕一開始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她隻想快點解決眼前的張民生,至於其他······總有時間一一分辨。


    雲綰識海裏的變化絲毫沒有影響到外界,握著匕首的手甚至在另一位接管後更加用力。


    “鏘”


    隻聽一聲悶響,縈繞著水流的劍止住了匕首抹脖子的動作。


    瑩瑩水光纏上她的指尖,微涼的溫度宛如被木質茶盞盛著的薄荷茶,貼心地幫她卸去反震的力道。


    一擊不成,神魂裏暗藏的脈絡也已經被剔除幹淨,光明正大的刺殺大戲就此草草收場。


    快刀斬亂麻處理好自己識海後的雲綰一抬頭就是一張溫柔含笑的美人麵,他看上去毫無怒意以至於雲綰半天沒迴過神。


    “方渚兮?”


    “是我,看來綰綰的傀儡術還得再練練哦。”


    他將一個狗尾巴草編織成的潦草小人遞過來。


    雲綰心虛地把這玩意塞到儲物袋裏。


    按理說那群鬧騰的劍修圍著他商討接下來的對策應該沒這麽快結束,自己那個傀儡替身是潦草了些,但應付基本的問答也沒有毛病,不知是哪裏露了破綻被逮到。


    好奇,想問,但是好像不是時候。


    張民生看著雲綰低頭摳匕首上花紋的心虛樣。


    這人是不是忘了腳下還踩著一個他,你師兄都來了還不準備起身放人嗎?


    這話最終沒能問出口。


    雲綰隻覺涼風撫過,抬頭一看張民生已頭身分離。


    水流阻擋了噴湧的血液,黑紅的血色隻在他傷口處暈染開,離得如此近的雲綰竟一點也沒沾到。


    腥氣後知後覺蔓延開,混合著清水的寒意竟莫名透出些甜來。


    張民生還維持著剛剛的表情,連疼痛都還沒來得及覺察便已魂歸大地。


    饒是並不打算放他一條生路的雲綰也想不到他會以這樣的形式死去,才經曆千刀萬剮的神魂如生鏽的齒輪,艱難地分析著現在的情況。


    她略帶懵懂地看向站在身側的人。


    眉眼含笑,一如往昔。


    “方渚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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