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夜幕降臨,秘境的危險程度再次提升,五宗弟子都掐著點趕了迴來。


    一團團熱烈的火焰升起,驅散了寒冷和孤寂。相同顏色的人聚在一起,像是一簇簇的繡球花,相互依偎緊緊貼著。


    不知是誰先起了話頭,彼此之間有些生疏的團體開始試探性地交流起來。


    一句、兩句,直至分不清誰的聲音蓋住了誰。


    聚攏的顏色像是碰到了無形的水流,四散融合。一塊藍一塊紅,似是水粉裏相互交融的顏料。明明是相互對峙的色彩卻在某一處達到了平衡,清透明麗,宛如陽光穿透無色的琉璃。


    “你們劍宗的劍法好厲害啊,我都沒接住。”


    “你們聆風宗的身法也很快啊,要不是師兄提醒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揮劍。”


    “我聽說劍宗有一個特殊的劍陣,威力無窮,是真的嗎?”


    “有是有,不過沒外界說的那麽誇張啦。”


    ······


    “師兄你在烤妖獸肉嗎?怎麽做到的,好香啊。”


    “用了些香料,你要嚐嚐嗎?”


    “好欸,師兄真好,我吃辟穀丹都快吃吐了,那玩意真不是給人吃的。”


    “連這點苦都吃不了幹脆迴家吧。”


    “師兄,你看沈灼。”


    ······


    人群中交談聲不斷,不遠處的樹林裏也響起交談聲。


    幾道身影或站或坐,像一群暫時停歇的飛鳥占領了幾根靠得極近的樹枝。


    竹笑坐在樹枝上,雲水藍的衣擺被風吹起,翻飛折疊,仿若飛鳥帶著些弧度的翅膀。


    他晃著腳,連累那本就纖細的枝幹也跟著晃個不停。此時此刻倒真像個悠閑的小山雀一般,絲毫不擔心會壓斷枝幹掉下來。


    “果然,打架是最快增進感情的方式,瞧瞧現在氣氛多好。”


    他感慨道。


    “好香啊,為什麽你們幾個的廚藝不能像那個小孩一樣。”


    林意執站在與竹笑相鄰的樹梢頭,抱著劍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排排坐的幾人。


    “我會烤肉。”


    陳梳雲站在竹笑上方的樹枝,聽到這話乖乖舉起了手。


    “你那不叫烤肉,最多最多叫燒炭。”


    和她在根樹枝上的男子小聲提醒。


    陳梳雲麵無表情給了他一肘,“我是燒炭翁那你就是旁邊扇風的小弟。”


    那人挨了一下,乖乖往樹幹方向縮了縮。


    “哦。”


    “小石頭不要這樣兇我們唿唿嘛。”


    玄枝從天而降落到兩個人中間,水華朱的外袍隨著他的動作蕩起波紋,和兩邊的雲水藍混雜在一起,像是破開雲層的綺麗晚霞。


    “誒,小花你這是在拉偏架,我站梳雲這邊,池青吹他亂拆台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林意執旁邊的姑娘說道。


    “哎呀,我們秋秋不會是還為上次的事情記仇吧。”


    江行止隔著竹笑和林意執兩個人根本沒在怕的,“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饒了他吧。”


    “江行止,光顧著收拾他忘記收拾你了是吧。”


    “好欸,打起來打起來,上迴是秋意濃的笛子出了問題才沒分出勝負,這迴可得好好分個大小出來。”


    竹笑就坐在江行止旁邊,此番拱火的話毫無懸念地招來了江行止的拳頭。


    “我和她年紀相仿分不出誰大些,但你這個老幺是當定了的,哥哥姐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我不。”


    竹笑環視一圈試圖找個同夥,餘光裏瞥見在秋意濃旁邊與世無爭安靜吃著糕點的念久生。


    “好啊,阿念背著我們偷吃。”


    竹笑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


    念久生撚起一塊糕點,眨眨眼。


    “師弟給的,很好吃,你要嚐嚐嗎?”


    “要。”


    竹笑把夾在中間的兩個人當作空氣,手伸得老長,一點也沒客氣。


    “給。”


    念久生挑挑揀揀選了一塊最漂亮的放到竹笑手上。


    青色的小鳥糕點看起來圓鼓鼓的,像個氣炸的毛球。


    “你們呢?”


    念久生又把糕點向眾人送了送。


    “乖,念念自己留著吃吧。”


    “我我我,我撈人撈一天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再不吃點甜的就要當場走火入魔了。”


    “牙疼,吃不了甜的。”


    “辟穀。”


    ······


    “念念的這個師弟當真是賢惠啊。”


    玄枝往弟子們聚集的地方看去,火光映在他們的臉上顯得格外溫暖,


    “這樣溫柔又貼心的美人要上哪找去。”


    “玄枝不要打我師弟的主意。”


    念久生神色格外認真。


    “好,不打他的主意。”


    玄枝眯著眼睛笑,


    “念念很喜歡這個師弟啊。”


    “師弟很好。”


    念久生點點頭,淺色的眼睛像是透光的琉璃,幹淨純澈,宛如初生的幼崽,不染纖塵。


    “可是念念才是師兄,師兄怎麽能要師弟照顧呢?”


    念久生旁邊的秋意濃接收到玄枝的眼神微微垂眸,意識到這是個教笨蛋弟弟人情世故的好機會。


    “對哦。”


    念久生停下嚼東西的動作,歪著頭思考。


    “應該是我照顧師弟才對。”


    他認真分析著。


    “我是師兄所以我不該拿師弟的東西,要還迴去嗎?可是好多都被我吃掉了。”


    眼瞅著他的思維跑偏,秋意濃趕緊打斷。


    “念念雖然是師兄但不代表不可以收師弟的禮物啊。”


    對於這個飽受磨難的弟弟秋意濃總是比旁人耐心幾分。


    “送糕點代表師弟喜歡念念,念念要是還迴去師弟會難過的。你舍得這麽漂亮的美人傷心,哥哥我可舍不得。”


    玄枝在旁邊插嘴。


    “那我要給師弟帶禮物。”


    念久生學著竹笑之前的樣子晃著腳尖。


    “還有啊。”


    他看向玄枝,“我的骨齡比你大,我才應該是哥哥。”


    玄枝選擇性耳聾,笑眯眯地把槍口對準一旁的池青吹。


    “話說青吹啊,你怎麽還在這兒。之前掉到水裏背上的傷該加重了,怎麽不去找丹修看看。”


    池青吹抬眸,用眼神對他這種轉移話題的舉動表達了抗議。


    “顏師姐和雲師妹都在,你要是怕生可以去找她們。”


    陳梳雲在一旁搭腔。


    就是因為她們在所以才不想進去啊。


    池青吹顯然沒忘記自己偷偷翻窗逃跑的光輝事跡,這會上去不是找罵挨嗎?


    他低頭沉默。


    “哎呀,我們池唿唿也有怕的一天啊。”


    玄枝不打算放過他,賊兮兮地彎下腰看他。


    “那麽漂亮的兩個美人生起氣來想必也是美的,你可真是太不懂欣賞了。”


    “她打不過我,我不怕她。”


    池青吹強調。


    “笑死我了池青吹,你被那個小丫頭唬住了。”


    竹笑很不給麵子地大笑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地蕩在樹枝上。


    “不過現在最好還是別去,裏麵的人聽起來在生氣呢。”


    一道空靈的男聲傳來,池青吹下意識點點頭。


    下一刻幾人立刻繃緊了身子。


    誰在說話?


    老老實實站著坐著的人還能控製得住,偏偏還有個亂動的竹笑,身體一僵整個人都往下滑去。


    這人也是怪,不想著怎麽自救反倒是把壞心眼打在了和他坐在一起的人身上。


    秉承著多拉一個就賺一個的想法,他左手拉住江行止的手臂,右手抓住林意執的腳踝,硬生生把兩個人往下拖。


    這兩人也不是吃素的,自己都要下去了怎麽能讓旁邊看熱鬧的家夥好過。


    思即此,兩個人又是各拉一個。


    該說不說能玩到一起的多多少少都沾些相同的毛病。


    就這麽一個拉一個,隻聽“撲通”幾聲,當念久生側過頭去看時身邊隻餘下晃動的枝葉。


    月光趁機透過不穩的縫隙親吻他的臉頰,在那張糅雜著冷峻和天真的麵龐上落下斑駁的光影。


    人呢?


    腳底傳來幾聲誇張的哼唧。


    “竹笑!你欠揍是吧。”


    “江行止!”


    “陳梳雲,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池青吹,從我身上下去!”


    “是你先拉我的。”


    “秋意濃!你為什麽要放過念久生,這不公平!”


    “他還小,經不起摔。”


    “那你就舍得看你美麗動人的師姐摔在髒兮兮的地上?”


    哦,原來在這裏啊。


    他縱身跳了下去,落在同伴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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