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神色莫名地揚起唇角。


    “難得啊,現在還有外人養蠱。”


    “哼。”


    出於奇怪的默契兩人幾乎同時鬆手。


    “喏,嚐嚐。”


    她遞過來一杯茶水,茶湯清澈氣味甘甜。


    “你們蠱毒宗出身的都喜歡這樣嗎?”


    雲綰接過來,細細品味。


    還是有不一樣的。


    她的毒藥比薑醉茶的新鮮,這大概就是在職和離職的區別。


    “這叫鬥毒,你加一點我加一點,看誰先承受不住。”


    雲綰依言往裏麵撒了些粉末。


    “給我嚐嚐。”


    她一把奪過去,輕輕抿了一點。


    “無妄花的花粉?”


    她頓了頓,仔細思索雲綰的用意,“無妄花性寒,能汙染靈氣,能加快毒素的蔓延速,對後續的解毒也能造成幹擾。這味藥加的還算不錯,就是太甜了點。”


    “又不是給你喝的,我自己還沒嚐怎麽就落到你手裏了。”


    雲綰伸手去搶,那人卻往後一縮讓她撈了個空。


    “本來就不是給你喝的。”


    她往裏滴了點青灰色的液體,再次遞到雲綰麵前。


    “現在才是你的。”


    雲綰接過,喝了一小口就蹙起了眉。


    “好難喝啊,你能不能別在裏麵加苦水樹根,除了促使毒性更兇猛些沒什麽用。”


    她撇撇嘴,嫌棄發問:“真的有人會毫無戒心地把這藥喝下去嗎?”


    “妹妹這是鬥毒不是下毒,本來就是奔著把對手弄死的心態去的,調那麽好喝有什麽用。”


    在她絮絮叨叨給雲綰普及鬥毒規矩時,雲綰已經往裏麵撒了半包糖了。


    “喝你的藥吧。”


    攤主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讓你放毒你放糖幹嘛,齁甜。”


    “苦的我喝不下去。”


    “又不是給你喝。”


    “一會還不是要輪過來。”


    “都學毒了怎麽還這麽嬌氣。”


    攤主一邊嚷嚷一邊打開了一個小盒子。


    黑色的墨玉禁錮著一塊紅色的石頭,血一般豔麗的顏色在上麵描繪出深深淺淺的紋路,宛如一顆成熟的散發著糜爛氣息的心髒。熱氣與腥味一起襲來,特殊的味道已經脫離了草木的範圍。


    “蠱蟲?”


    “準確來說是死掉的蠱蟲。”


    她用工具在上麵刮著,寒光四射的匕首也隻是傷了它的表麵,削下一些細微的粉末來。


    “這麽堅固?”


    雲綰伸手想摸摸看,被人幹脆地拒絕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要不是為了給你長長見識才不會用呢。”


    “瞧你寶貝的。”


    她隻好歇了心思,單純用眼睛觀察。


    “隻是拿普通的消毒藥水泡了泡吧。”


    “這叫做原汁原味,蠱蟲吸收完宿主的能量後自帶的藥性足夠猛烈,若是再用特殊藥水去泡反而是畫蛇添足。”


    她一臉得意地遞過來,“嚐嚐。”


    冰涼的液體順著咽喉滑下,直至達到無法吐出的部位才張牙舞爪地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熾熱的灼燒感從胃部蔓延,像是從內部撕開一條口子,緩慢而又堅定地一點點向外侵蝕。


    許是疼痛太過激烈,她恍惚間竟覺得手腳冰涼。定下心來細細感知才發現,不知何時經脈早已覆上一層冰寒。像是明白她發現了端倪,寒氣也不再掩藏。順著經脈一部分向四肢百骸侵襲,一部分往心肺攻去。


    僅僅是一小口就險些讓雲綰這種老司機翻了車。


    血氣上湧,嘴裏的鐵鏽味迅速蓋過了藥味。


    雲綰咬緊牙關,但還是有一絲血跡從嘴角溢出。


    她說不出話隻得向攤主比了個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


    她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塊布,小心翼翼掀開,裏麵是些成分不明的黑色粉末。


    雲綰用藥匙取了些灑在杯子,用手示意她喝。


    攤主倒是一點不怕,捏著鼻子喝了一點也忍不住用手捂住嘴。


    透過指縫,她看見了一點鮮豔的色彩。


    “隕心花,可以啊妹妹,這樣的東西都拿得出來。”


    雲綰費力咽下口中的腥氣,謙虛說道:“從長老那裏薅的。”


    “薑師姐吧,別看她長得人畜無害私下裏最喜歡拉著小輩們鬥毒。”


    攤主說著話,又是一股血氣上湧。


    “她這麽有名?”


    雲綰拿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跡,可那藥對身體的破壞還在繼續,不消片刻潔白的手帕便被染紅了大半。


    “那可不,當初就是因為她亂給蠱毒宗的人下毒,無法無天的作風讓全體弟子集體投訴才讓宗主把她扔到五宗改過自新。不然那老妖怪能舍得把自己的寶貝徒弟放出去嗎,聽說她在聆風宗還混上長老了。嘖,人怎麽可以這麽有種。”


    即使毒素攻心也阻攔不了她在背後說小話的心,一張嘴叭叭叭的,就沒停過。


    以至於在外人看來就是兩個奇怪的人,一邊吐血一邊說笑。


    雲綰認真聽著,像是剛入門的研究生在聽師姐講導師的壞話。


    “咳咳。”


    攤主沒忍住咳了兩聲,帶出一片血跡。


    “你這味藥加得真不錯,迴去我就下在我師妹的茶裏。”


    雲綰擺擺手,“你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最好再加點糖,不然沒人會喝這樣的東西。”


    “別。”


    攤主趕緊護住茶盞,“這已經夠甜了,你不會是喝藥把味覺喝壞了吧。”


    “你才壞了。”


    雲綰伸手就想把粉末往裏麵灑。


    “欸欸欸,這可是我的迴合不該你放藥。”


    “我不騙你,真的該放些糖。”


    “把你手裏的拿遠些。”


    ······


    “要不試試放點花蜜吧。”


    一道男聲插進來。


    “放花蜜,就放花蜜。”


    攤主趕忙應下就怕雲綰反悔。


    雲綰也隻能見好就收,讓她從隨身帶的十幾種花蜜裏挑。


    “這麽好的毒還得取個名字。”


    攤主往後一仰,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思考。


    “噬心、蠱心、齧心都有了,還能取什麽名字呢?”


    她撓了撓頭,“都怪那群人把好名字都占了,這下取個藥名還得迴去翻字典。”


    “就叫玲瓏心吧,也懶得迴去翻了。”


    “不愧是五宗的文化人,隨口取的也比那群人翻字典取的好聽。”


    她坐直身體,給雲綰鼓掌。


    雲綰單手托著腦袋總感覺有哪裏不對,是哪裏呢?


    腕間忽地傳來一點拉力,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雪白的皓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銀色的圈,看著像是抓犯人的手銬。


    視線順著銀色的鎖鏈上移,一張溫柔穠麗的美人麵出現在眼前。


    燈火搖晃,明亮的顏色被暈染模糊,給麵前的人鍍上一層燦爛的光輝。可能是火光太盛,雲綰看不清他的麵容,宛如隔著薄薄的雨霧,明明輕輕一揮就能散開偏偏當人想努力看清時卻怎麽也無法聚焦。唯有那雙眼睛,含著溫柔的笑意,虛幻得仿若鏡中花水中月。


    這人誰啊?


    雲綰又把頭轉了迴去。


    片刻後受毒素和痛覺影響的腦子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誰!?


    她噌的一下站起來,下意識就要離遠點。


    銀鏈被她的動作引得嘩嘩作響,奈何鏈子的另一端在那人的手腕上掛著,她就是有心躲遠點也得受到這手銬的限製。


    “你往茶裏放影響神魂的東西了?”


    “少汙蔑我,加沒加你自己喝不出來嗎。”


    攤主也像是才發現旁邊的人一般問道:“這小子什麽時候來的?”


    雲綰:我也想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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