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課間,來來往往的學生在過道上奔跑、追逐。


    整個教室都被一層朦朧的煙霧籠罩著,桌椅上的書被踢的到處都是,可以稱得上是一片混亂,說是教室,更不如說是垃圾場。


    整個空氣間彌漫著廉價的二手煙草味,陸今安被嗆了好幾次,哪怕捏著鼻子也依舊感覺那股難聞的氣味在體內狠狠地攻擊著他的胸腔,使他唿吸困難。


    他有點想作嘔。


    教室裏殘留下的人不是明裏就是暗裏地打量著門口那,與他們格格不入的那道身影。


    “這是又來新老師了?”說話的人穿著超短裙,一邊的裙擺壓在課桌上,此時正戲謔地挑著打著一排眉釘的斷眉,兩隻手往後撐著桌麵,兩條細長的大白腿不停地晃蕩著點觸著地麵,目光閃爍地看向門口。


    她旁邊的女生畫著特別濃的煙熏妝,本來神色倦淡地靠著她的肩頭,聽好友的話這才抬頭瞅了門口的人一眼。


    眼皮子淺淺地掃了一下,眉頭深深地蹙起,低聲罵了句,垂下頭吸了口指間夾著的煙,掌心抓著她的臉就渡了進去。


    “又合你的口味了?”行為果斷,嗓音卻低低地像是有些委屈。


    被抓著的人也不生氣,笑眼眯眯地兩條手臂圈著她的脖頸,窩在她的懷裏,咬著她順勢不斷仰起的下巴。


    兩人間煙霧繚繞,“生氣了?”


    乘著下巴沿著下頜線的位置一路咬到耳垂上的耳圈,她用舌頭勾著,不停地挑逗著麵前人的反應。


    “別氣了,最喜歡你~”


    兩人難舍難分地就吻了起來,陸今安耳垂有些紅。


    不是,這才多大啊。


    目光瞥到另一邊的男生,比起這個班裏的其他學生,倒是少數穿校服的人。


    不過也沒好好穿就是。


    校服外套半拖半褪的搭在小臂中間的位置,裏麵的t恤還是自己的。


    他跟二世祖一樣靠著椅背,漆黑的碎發半垂著,眉眼倨傲,此時更是要笑不笑地睨著他。


    倒是看著比他想象的乖一些,陸今安朝那人的方向走過去。


    陸況野站了起來,一隻手按住他的肩頭想把他往外推。


    麵前的男人看著瘦弱,可身形卻是好好地立於地麵上紋絲不動。


    陸況野臉色有些難看,將手口上的袖子往上再擼了擼。


    十五、六歲的少年應該長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沒人照顧的緣故,陸今安覺得陸況野不應該如此瘦弱。


    他現在在他鼻尖的高度,可陸今安心裏覺得,他若是好好吃飯的話,現在定是和他一樣高的。


    因為陸況野推不動他,於是氣得他從口袋拿出了根煙叼在嘴邊,另一隻手還沒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嘴裏的煙就被麵前人拔走了。


    他氣的想笑,直接將人抵在桌椅上,一腳哐的一下踩了上去。


    “今天什麽大日子,舅舅居然想起我這個大外甥起來了。”


    陸今安不聲響地把他的煙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從口袋裏取出早就買好的口香糖。陸況野沒有任何任何預料的嘴裏就被塞了一顆進去,剛剛還帶著戾氣的眼睛此時迷茫了起來。


    “網上說一開始戒煙可能有些痛苦,總要有些東西來解癮。抽煙對身體不好,以後別抽了。”


    陸況野翻了個白眼,將嘴裏咬都沒咬過的口香糖向外吐了出去,再次從口袋取出了根煙咬在嘴邊。


    仰頭看向他,像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關你屁事。”


    陸今安被抵在桌椅上,除了剛剛看見一些畫麵惹的他耳紅外,此時的他很淡定的從麵前少年的嘴裏再次把煙拔了出來。


    陸況野這次有了防備,死死地咬著煙不撒口。


    可他沒想到陸今安的手勁這麽大,現在兩個人的目光都頓在陸今安指尖上,那拔出來的一大截的煙上。


    因為陸況野的嘴裏還含著那一小截斷了的。


    陸今安捏著他的腮幫子,讓他吐出來。


    陸況野見他著急的模樣,逆反感一下子就上了心頭。


    嘿,我就不吐。


    可陸今安將他的嘴已經捏的都嘟了起來,那人的牙關卻咬的死緊,絲毫沒有任何想要吐出來的想法。現在那人上揚著眉梢,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讓陸今安不氣反笑。


    旁邊的同學都在吃瓜,就連那幾對親熱的都停下來看熱鬧。


    陸今安笑著向旁邊的人招了招手,借了個水杯。


    幫他打開蓋子,推向他的方向。


    “不想吐的話,幹吞嗆喉嚨,別噎著了。”


    陸況野咬牙切齒,周遭人不嫌事大,都在一旁起哄著。


    “吞啊,野哥,可別讓舅舅瞧不起咱。”


    “一個煙頭而已,野哥給個麵。”


    越來越多像這樣的話縈繞在他的耳旁。


    少年麵子大於天,這麽一激,自然是氣紅了臉,正準備拿起水杯的時候,杯中的水直接被陸今安奪了過去。


    見他想要幹咽,哐的一聲巨響,兩人麵前的桌椅一下給踢到了講台前。陸今安反手鉗錮著他的下巴,往後背一擊,然後陸況野就開始猛地咳嗽,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看見地麵上死活不願意吐出來的煙頭就這麽水靈靈地出來了。


    他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疲倦,“好的你不聽,壞的倒是激的一個比一個準。”


    周遭的人還在鼓掌唿叫。


    “唿~舅舅帥氣!”


    陸今安此時是真想像以前的先生一樣,給在場的每個人來幾把戒尺的疼愛。


    “你們為什麽要待在學校。”


    聽見這話,已經開始有幾人嗤之以鼻了。剛剛的眉釘姐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巧笑嫣然的朝著他拋媚眼,“舅舅不會是想要像老師一樣教訓我們吧。”


    “與其問我們為什麽會待在這塊地方,何不問問你們家陸況野為什麽來了我們這所學校呢。”


    她笑語相迎的每一句都讓陸今安身旁的陸況野的拳頭越握越緊。


    “我們學校出了名的爛,老師不作為,這個學校的實況就跟收留未成年的留守所一樣。”


    “為什麽這個學校的名聲這麽差,你們這些家長還是願意把孩子都送來這呢。”


    陸今安噎了一下,看著底下暗沉一片的眼睛,和他在大學城內見到的很多學生都不一樣。包括陸況野。是他沒有了解到這裏大部分的孩子真正的問題,他不應該以他的角度隨隨便便地譴責他們。


    “我們早就被人放棄了,所以大家才能聚在這一塊。如果舅舅這麽在乎野哥的話,為什麽連這所學校的名聲都不查一查呢。”她走到兩人的麵前,像是質問又像是告訴陸況野些什麽。


    陸今安聽到陸況野輕嘖了一聲,少年抬起的臉上滿是不屑。


    “何皎皎,有時候聽你說話的這個調還真的蠻欠的。”


    眉釘姐嘴角勾著,無奈地擺著手,搭在他小臂的手正準備將人拉迴來的時候,陸況野的另一隻手被一隻溫暖的掌心緊緊地包裹著。


    “剛剛的質問我向大家道歉。”


    “對不起。”


    “小野,舅舅錯了,舅舅現在帶小野迴家,好不好。”


    他像是耐心哄著孩子一樣,跟那些死活不願意承認錯誤的大人相比倒是很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那麽哄鬧的教室現在卻是沉寂了下來。


    掌心裏的手心被他熱的出了手汗,被他緊緊的攥在自己的掌心。


    何皎皎悄悄地鬆開了一邊拉著陸況野小臂的手,眼睛裏閃爍的光比夜晚的星星還亮。


    她附在陸況野耳邊輕悄悄地說了一句話。說完便蹦躂迴自己好友的懷裏去了。


    陸今安不知道何皎皎對他說了什麽,但他能明顯感受到,陸況野的情況變得好了一些。


    “我不跟他走,他從來就沒管過我,那不是我的家。”


    少年站在中間,本來搖擺不定的心現在不斷堅定地看向對麵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之中。


    陸今安捏了捏眉心,哎,好吧,那他判定錯誤了。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好霸王硬上弓了。


    這下,全場是真的鴉雀無聲了。


    上課鈴打響,現場隻留下老式的鈴聲和陸況野在走廊的嚎叫聲。


    在場的所有人就這麽目擊著那人直接扛著陸況野那一米七幾的大長條走了。


    走了。


    扛著走了。


    雖然以往也有一些家長來追打孩子到學校的,但這麽簡單粗暴的手段他們還真……第一次見。


    於是陸今安再次出名了。


    在這所三流學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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