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這事本就在主子心裏埋下了病根,後來,主子為收攏兵權,掌控大夏江山,親自上了戰場,可是因著朝中梁太後一脈的作祟,在一次與匈奴的鏖戰中,援軍不到,糧食斷絕。」


    「為了殺出一條生路,主子自己領了數十勇士趁夜沖入敵營……等我們到的時候,匈奴上萬人的營地無一活口,死屍遍布,而主子如同一個血人,定定地站在匈奴主帥的大帳前。」


    那時候,他們幾乎要認不出主子來。


    因他不再像個人,仿佛是那地獄爬出來的血鬼王,雙眼血煞翻滾,周身滿是暴戾的殺意,誰靠近都是一個死字。


    那夜正好是月圓之夜,如當年鳳氏被屠殺的那一晚一模一樣。


    自此之後,主子就徹底患了病,每到月圓之夜就會控製不住地殺人,不斷地製造血腥。


    「殿下不知,坤寧宮下建造了一個鐵牢,就是為了應對每月十五主子的病情。」


    阮綿臉上幾乎失了所有血色。


    她痛苦地閉上眼,難怪……難怪之前每月十五母妃總會很「忙」,從不會迴寢宮,翌日也是疲憊難掩的模樣。


    她原以為是朝政的問題,不曾想……


    阮綿唇瓣顫抖著,特別在聽到身後野獸的嘶吼聲、巨木的倒塌聲……


    她整個人都抑製不住地發顫。


    阮綿忍著心頭的酸澀,問影殺:「先前,匈奴大營那次,你們是怎麽讓母妃恢複正常的?」


    影殺搖搖頭,「那次是主子主動跟我們迴去的,後來,我們才知道主子的傷有多重,經脈逆行,丹田枯竭,內傷無數……接近強弩之末了,再之後,主子都是在鐵牢裏通過幾乎是自殘的方式度過的。」


    阮綿眼眶越發紅,啞聲開口:「而我居然沒發現母妃每月發生那樣的事情,粉飾太平下,是不是母妃滿身的傷痕?」


    影殺張了張口,隻能說:「主子不會希望殿下看到他那般狼狽的樣子的。」


    在小公主麵前,主子永遠想要做那個被她崇拜依賴的強者。


    阮綿痛苦地閉了閉眼,她深唿吸,轉頭,以最平靜的神情跟影殺商量:「我想迴去找母妃。」


    影殺也是毫不猶豫地拒絕:「殿下,現在山林裏太危險了,不說主子還認不認得您,就說那些失去理智的野獸也是大患。」


    他們都看得出,這次獸潮不簡單,絕不僅僅是因為被濃鬱的血腥味吸引了,定還有人為的手筆使他們喪失了理智。


    這根本就是針對主子的一次絕殺!


    阮綿沉聲道:「影殺,你應該也猜得出,此次暗殺是梁太後的陰謀,她是孤擲一注了,所以,他們絕對會用盡所有手段來置母妃於死地。」


    「影殺冒犯,即便如此,殿下去了又會有什麽改變呢?殿下該知,您是主子最在意的人,若您出事,對主子才是真正致命的打擊。」


    影殺沉重地告訴她:「殿下,主子多少殺局都闖過來了,反而是您……您好好的,主子才能放心。」


    阮綿搖頭,「影殺,你真以為我們能跑得掉嗎?」


    在她話落,前麵出現了一群黑衣殺手,他們沒有上前,但顯然是不願意讓她跑了。


    影殺抽出刀,「卑職誓死護您離開。」


    阮綿冷聲道:「這種無謂的犧牲本宮不需要,影殺,母妃曾說過,本宮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本宮現在命你,送本宮迴母妃身邊。」


    暗衛服從主子命令是天性,影殺咬緊牙根,「殿下,您若出事,主子才會真的沒有活路了。」


    阮綿緩下聲音,「影殺,我不會死的,我保證,但我不去找母妃,若是他真出了什麽事情,你覺得我就能活嗎?」


    倘若沒有活路了,她也情願跟他死在一塊。


    阮綿給他下最後的通牒,「除非你敢打斷我的腿,否則我就算爬也要爬迴母妃那裏去。」


    影殺沉默了,眼看著前麵數百個殺手的阻攔。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卑職送您迴去找主子。」


    阮綿這才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多謝。」


    踏雪轉了馬蹄,再次往山林深處、往它主子所在之處疾跑而去。


    血腥味越來越濃,沿路不少動物都在逃竄,似乎那處有什麽極為恐怖的存在。


    隨著野獸的慘烈嘶叫,氣氛越來越壓抑,叫人快透不過氣了。


    可她卻一直沒能聽到鳳傾的一點聲音。


    阮綿心提得越來越高,越來越焦急。


    母妃……


    「殿下,前麵踏雪不好再過去,卑職用輕功帶您。」


    「好。」


    影殺穿過狼藉的叢林,落在戰場中央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上。


    阮綿見到了影殺口中那個失去了所有理智,隻有殺戮的鳳傾。


    話語的迴憶總不如現場所看到的心悸。


    阮綿愣愣地看著他毫無理智,用著那雙本是好看到極致的手撕開不斷攻擊他的野獸,鮮血噴濺到他的全身。


    但從前潔癖極重的他此時卻毫無所覺,甚至唇角還帶著一絲冷酷殘忍的笑意,那不該是人會有的。


    眼看著他與原始的兇獸一樣,不停地殺戮,仿佛隻有血腥和殘殺才能叫他痛快。


    阮綿不覺滿臉的淚水。


    她突然悽厲地大聲喊著他,「母妃!」


    原本已經化身為殺戮機器的鳳傾倏而身體一僵,他煩躁地將手上被他撕碎的野獸扔掉,血色的衣袖一揮,被他掃到的野獸全成了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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