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婭鬱悶的嘆了口氣。


    離開私人診所之後,安西婭又讓馬夫將雙輪馬車駕駛到了波士頓西區的中心教堂。


    這是一棟純黑色的高大教堂,陡峭的尖頂直入雲霄,彩色玻璃鑲嵌在教堂窗戶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暗淡又迷麗的光芒。


    在白雪皚皚的映襯下,這棟教堂在神聖中又透露出幾分哥德式的黑暗美感。


    安西婭走進教堂裏時,彌撒正在舉行。


    讚頌上帝的歌聲悠揚空靈,在教堂當中慢慢迴響,每一個坐在教堂裏的信徒都雙眼緊閉.麵容虔誠,將全部的信仰都投入了虛幻的天國當中。


    施奈德神父就站在祭台的中央舉行這場彌撒。


    教堂的光順著玻璃花窗落下來,使那張俊美的麵孔一半落在光線,一半淹沒在深深的黑暗中。


    祂抬起眼睛,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人類少女,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消失,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絲隱藏的極好的——興趣盎然。


    第37章


    可以看得出來,施奈德神父在這座教堂裏非常受歡迎,彌撒剛一結束,就有信徒們圍繞著他問東問西,其中大多數還是年輕的小姐和夫人。


    施奈德神父看似平靜溫和的迴答她們的問題,眼神中卻透露著一絲漠然和不耐煩,沒過多久就說自己有事要忙,轉身離開了教堂大廳。


    和施耐德神父在懺悔室裏碰麵,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安西婭笑著的打趣道:「真受歡迎啊,神父,我記得新教的牧師是可以結婚的,您考慮過和哪位女士結婚生子嗎?」


    「不必了,她們對我來說非常無用。」施奈德神父低笑了一聲,說道。


    那些雌性人類,隻是一些無用的.低劣的三維生物,連當玩具的資格都沒有。


    安西婭為這語氣當中透露出來的微妙傲慢而皺起眉頭,剛打算說點什麽,就聽到對麵的施奈德神父說道:「好了,讓我們開始教學吧。」


    施奈德神父和密大圖書館長亨利·阿米蒂奇的教學方式截然相反。


    在密大的時候,安西婭的神秘學是從最簡單最無害的神話生物開始一點一點學起的,然後循序漸進,進度雖然緩慢,但是相對的精神狀態也一直很穩定。


    但是擱施奈德神父這裏,祂一開口就介紹了盲目癡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核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


    當這個從來不能夠被低維生物聽到的音節說出口的時候,懺悔室的另一端,安西婭隻聽到無數道混亂無序的聲波同時爆炸在耳畔,立刻痛苦的彎下腰蜷縮成一團,雙手捂住自己疼到扭曲的麵孔。


    這一瞬間,她感覺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已經在扭曲異變,在無數刺耳的巨鼓和長笛聲裏,這棟原本神聖高潔的教堂,在巨大的震顫之中,顯示了本來的模樣。


    所有的黑色大理石都變成了繚繞的邪惡黑霧,那座祭台也變成了一層層疊起的潔白頭骨,祭台後麵,原本的基督受難雕像變成了一隻巨大可怕.生長了恐怖蝠翼的怪物,一隻隻腫脹無神的眼睛在天花板上遊動著,吊燈也變成了螺旋扭曲的血色觸手下墜,向下滴落血珠。


    腐朽……


    怪異……


    邪惡……


    高頻的.瘋狂至極的音樂聲,幾乎要活生生攪碎她的耳膜,撕爛她的喉嚨,挖掉她的眼睛,讓她變成一個瘋子。


    天花板上,那些可怕的眼睛將冰冷視線投了過來,在她的每一個眨眼間急速靠近,前仆後繼蠕動到了她身上,然後試圖順著口腔鑽進她的胃裏,再一點點的撕破肌膚從肚子裏爬出來……


    但是這一切的恐怖都比不上對麵那個黑色的人影,哪怕祂現在身披威嚴俊美的人類外表。


    祂的存在便是邪惡本身,伏行之混沌,充斥著整個宇宙最極致的混亂與絕望,這種感覺多熟悉,而她曾經一遍一遍被強行扭曲著,遺忘著這種恐懼的感受,然後又想起,又接著忘記。


    「是你……德克斯特教授是你,那個流浪的音樂家還是你……」


    安西婭隻是在掙紮間,抬頭凝視了施奈德神父的真實麵目一眼,就感覺到無數瘋狂和絕望的意念,自遙遠的黑暗深淵當中翻湧而上,瞬間擊垮了自己的精神,痛苦的開始捂住自己的喉嚨幹嘔起來。


    「嗯?」


    看到人類少女突然這樣痛苦,施耐德神父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哦,這些像螻蟻一樣的低維生物總是如此脆弱,哪怕是聽到阿撒托斯的名字,精神也會受到傷害。


    「碰——!」


    安西婭掙紮著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白皙的額頭上全都是細密晶瑩的汗水,手指撐住了地麵冰涼的大理石,用力到指節發白,嘴巴張開,發出急促的喘息聲,目光渙散了幾秒後,才伸手向上探去,想要推開懺悔室的門。


    要逃離這裏……


    安西婭已經亂成一團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施奈德神父瞬間移動到了人類少女的身邊。


    祂蹲下身體,低頭憐愛的撥弄了一下她被冷汗打濕的長發,眼神平和的望著這一幕,微笑說道:「這是我的疏忽,總是忘了人類是如此渺小脆弱的存在,僅僅隻是知道我們的存在,精神便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瘋狂。」


    而這個人類的靈感又偏偏如此敏銳。


    當然,也有極少數天生精神和意誌力及其強悍的生物,可以認知到這個宇宙的真相的同時沒有瘋掉,比如說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那個校長倫道夫·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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