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她的每一絲痛,都牽動著他?的眉心。蘇緲不是這方麵的蠢人,曉得的。


    遲鈍了半晌,她便?隻問:「他?們出?城了嗎?」


    妖皇側過來半張臉,眉目冰涼:「你這腦子,可曾裝過自?己?」


    「做事總要有頭有尾嘛。」


    他?又偏迴?臉,惱火得不想看她:「鍾曲會一路護送他?們,直至走出?寧州地界。」


    蘇緲莞爾:「嘴上對我不滿,這不還是讓我兄長幫忙了麽。尊上口是心非啊!」


    妖皇怒瞪了過來,這迴?終於轉了整張臉對著她。


    蘇緲:「尊上對我真?好。」


    話落,揚起大大的一個笑。


    妖皇那一臉的怒意,便?好似遭瞬間擊穿,在剎那的光景裏煙消雲散。


    他?僵硬著臉,對這突然的笑好似不知所措。


    漸漸的,嘴角鬆弛下去:「下次未必。」


    「我們晚上去清風巷吧,找風萍,問問情況。」


    「不都是依你?」


    是啊,都依她的。坐轎的跟著抬轎的跑嘛。


    剛剛還說「下次未必」呢。


    ……


    卻說此時,董賢府邸書房中?,東西不知摔碎了多少,滿地的碎渣子。


    太師椅上的男人臉色鐵青,花白鬍子抖動著,氣得臉都變形了。


    忽然他?手一舉,將手中?的白獅子頭狠狠擲在地上。盤了兩年的核桃丁在花磚上,磚也破了,核桃也破了。


    「夜探武庫的沒追到,出?逃別院的也沒抓到!」


    董賢一掌拍在桌上,「老夫養你們是吃幹飯的!」


    底下人大氣不敢出?。


    「十幾二十個護院,全叫人割了喉嚨!昨天才把嶄新的弓弩送過去,居然、居然……」


    他?咬牙切齒地罵著,「一群草包,死不足惜!」


    居然逃了那麽多人出?去!若是在外說他?董賢如何,壞了他?的名聲?,豈非大大不妙。


    「武庫那邊先不論?,這邊死了人的,立刻給我查!對了,還沒追迴?來?」


    底下便?有人戰戰兢兢道:「大、大人,不過是些讀書人,又都沒有馬匹,今天沒抓到,明天準能抓迴?來。至於殺人的高手,現已?確定?了,正是那日和龔先生鬥嘴的女子。」


    董賢稍緩口氣,仍在怒中?:「限期三日,若還抓不到,提頭來見!」


    「大人放心,已?經畫了畫像,全城搜捕。城中?醫館也都交代過了,但逢受傷女子,一律上報。而且,」


    那屬下擦擦額頭的汗,「箭都是泡過藥水的,隻要她沒及時就醫,保準不知死在哪裏。」


    董賢喝了口茶,上好的明前龍井卻早已?涼透,他?抓起又是一摔。


    滿地茶渣,水流了一地。


    這氣好生堵得慌,如何都消不下去。


    老管家便?是此時進的門,「哎喲」一聲?,險些踩到了碎片。


    他?小心地走過來,臉上堆著笑:「大人氣壞了身體可怎麽好。廚房做了您愛吃的菜,今兒那文思豆腐切得真?叫一個漂亮,廚子還用豆腐雕了條龍呢。」


    「龍?」董賢臉色稍霽,來了些許興趣。


    老管家說得眉飛色舞:「可不,簡直活靈活現,就差那龍眼睛沒點,等著大人您親自?去點呢。」


    董賢大笑起來,滿腔惱怒竟然放下,這就起了身。


    管家為他?踢開紮腳的碎片,董賢挺著肚子,大搖大擺跨出?門檻。


    兩個護衛連忙跟上,在他?身後貼得緊緊的,目如鷹隼,十分?的警覺。


    ……


    夜裏,月光昏昏。


    城中?加了好多巡防隊。


    蘇緲趁著天光不明,欲去清風巷找陸風萍,路過西門告示處,竟看到了自?己的通緝令。


    這……


    畫得不是很像,除了背上兩把劍,那張鵝蛋臉,還有那張薄唇,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像眼睛。


    可稱得上畫技堪憂。


    她在董賢那別院裏很少走動,除了在詩會露了次臉,甚少與人打交道,想必沒人把她認個實在。


    大概隻有龔荃把她這張臉刻在腦子裏了。可他?病著,也不知道燒傻了沒。


    故而這通緝令上又添有文字說明——氣質高冷,略帶英氣。


    這樣嗎?她怎麽覺得自?己還挺平易近人的。


    另外,還寫她受了箭傷,但沒寫傷在哪裏,傷了幾處。


    畢竟看清楚的人都死光了。


    單憑這一條,就抓不到她。


    她身上已?經沒傷了。


    未在城門口多停留,蘇緲憑著探路的記憶,很快找到了清風巷。


    輕輕敲門,沒一會兒門便?打開,陸風萍站在門口。


    她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頭發盤起,竟是尋常的民婦打扮。


    沒多餘的話,她忙側開將二人請入,趕緊把門栓上。


    院兒裏沒點燈,黑漆漆的。


    「你的傷怎麽樣了?」陸風萍邊走邊問。


    蘇緲隨口一答:「我夫君會些醫術,我已?沒什?麽大礙。」


    陸風萍看了眼阿青,感慨道:「去全州這一路困難重重,你夫君還能一路相隨,可見是感情至深。」


    蘇緲笑笑,看了看妖皇。也隻能如此解釋了。


    陸風萍邊說著,邊將二人帶進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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