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閣。


    無憂正在跟紀臨談論昨夜西郊的異動。


    穆君珩去而複返,手上還托著個大壇子。


    父子兩怔愣了許久,才確認自己眼睛沒花。


    無憂連忙上前接下壇子。


    穆君珩吩咐道:“將酒放入酒窖內,任何人都不準動。”


    “是。”無憂大約能猜到這酒的來曆,便出去安置了。


    穆君珩到一旁淨手,“昨夜西郊異動,查得如何?”


    紀臨搖頭,“此事有些怪異,我們的人發現西郊有異動,無憂便立刻趕了過去,可去到那裏時,一切又恢複寧靜,就好像一陣浪潮,來勢洶洶,卻退去的無影無蹤。”


    穆君珩眸色微凝:“無影無蹤?”


    紀臨皺眉,“我們的人幾乎將西郊一帶都搜查了個遍,到現在也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穆君珩用帕子擦著手,“上次查到前朝的蹤跡,可還有新的線索?”


    “屬下無能……”紀臨垂下了頭,麵色有些難看。


    “若這麽容易查到,他們也就不會存在至今了。”


    將帕子擱下,穆君珩向書案走去:“西郊一事,不用再查了,將人手安插到城中來。”


    紀臨猛地抬起頭:“主子是懷疑,西郊異動與前朝留下的勢力有關?”


    穆君珩拿起案上的密函,看了紀臨一眼:“除了他們,還有誰能在三生閣的眼皮底下消失?”


    “京中正是多事之秋,那些人近來動作頻繁,很可能與朝堂變動有關,擒賊先擒王,這些年,我們剿滅了多少前朝暗莊,都沒能動其根本,不如集中人力,將目標放在那背後之人身上。”


    “屬下明白了。”紀臨雖這麽說著,麵上卻仍有疑惑,“隻是不知,他們昨夜的舉動是為何?難道是故意露出馬腳,以聲東擊西之計,來掩蓋其他行動?”


    穆君珩淡聲道:“要真有行動,也不會等到現在,隻怕是他們內部出現了什麽分歧,否則上百人出山,不可能沒有任何行動,又悄然消失。”


    “有沒有可能,他們是想要刺殺王爺?”


    除了刺殺主子,紀臨想不到別的可能。


    “天啟沒了本王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但本王不過是個‘將死之人’,此舉代價太大,得不償失。”


    穆君珩怎麽也想不到,是情敵想要對他下殺手。


    入了秋,天氣漸漸轉涼。


    隨著珩王和桑將軍的婚事被傳的沸沸揚揚,京城又掀起了一陣輿論。


    地裏的莊稼都抽了穗,卻不結實。


    眼看就要到收成的時節了,百姓們都心慌不已。


    穆瑾昱暗罵李懷將糧食賣掉之餘,也慶幸用那些換來的銀錢,打點了朝中上下。


    此次穆彥之去北地核查旱情,發現北地部分地方農田早已幹裂,莊稼也已枯黃。


    那些地方從入夏後,就沒再下過一滴雨水。


    就連七月份那場,幾乎波及整個中原地區的大雨,也沒能光顧到。


    原本昭慶帝屬意穆彥之負責賑災一事,卻在朝臣極力勸諫下,改讓政事上經驗更豐富的穆瑾昱,主持賑災一事。


    將軍府。


    沈括傳了信,說近日城中糧價開始上漲,北地糧食已經到了瘋搶的地步,問桑九黎糧倉內的糧食該如何處理。


    “城內糧食跟著各大糧鋪溢價,店鋪內現糧售完之後,每日供給減半,隻賣半日。”頓了頓,桑九黎說:“北地部分旱情嚴重的地方,每日限量,尋常百姓人均每日可買二兩糧。”


    “是。”溫柔心中有疑惑:“如今糧價大漲,不是正好可以賺一筆銀子麽?姑娘為何又要控製糧食?”


    溫柔不明白姑娘如何提前預知旱情,但就像當初賣茶一樣,這明顯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姑娘為何又不賣了?


    桑九黎道:“災荒之年,手上有糧,便是王道,但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天啟國富民強,各地旱情自有朝廷擔憂,我們手上的糧食,還不到用的時候。”


    她沒說的是,朝廷的糧食,恐怕也沒有多少能到不了百姓手上,所以她手上的糧食,才是百姓最後的希望。


    隻是這一世,她要以此局,誘穆瑾昱入地獄。


    “哦。”溫柔似懂非懂,但也算明白,姑娘這麽做自有她的用意。


    溫柔離開前,桑九黎特意又囑咐:“記得讓沈括在多雇些人手,百姓買的到糧食自會安分,但難免會有些居心不軌之人,會公然搶糧,多備些人手總是好的。”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


    溫柔離開後,桑九黎便喚青茵為她更衣。


    “姑娘這是要去何處?”


    “出城跑馬。”桑九黎笑道。


    新得的汗血寶馬,她還沒試騎過。


    蒼龍比她想象的要溫順。


    似乎還很喜歡她。


    桑九黎一靠近,蒼龍就不停的打著響鼻,踢踏著前蹄,向她靠近。


    輕撫了幾下馬鬃,蒼龍便低頭蹭她。


    桑九黎被馬鬃撓癢了臉,笑著拍了拍它的脖頸:“你倒是比你的主人要有人氣。”


    也不知道她說的是蒼龍前世的主人,還是穆君珩。


    隻是蒼龍聽了似乎有意見,但它也隻能翕動鼻翼,打著更重的響鼻表示抗議。


    “我的錯,現在我是你的主人。”桑九黎安撫道。


    它似乎聽懂了,甩了甩馬尾,又揚了揚頭,像是示意桑九黎騎上馬背。


    “嗬嗬嗬……”銀鈴般的笑聲,從馬廄內傳出。


    緊接著,便是一串歡騰的馬蹄聲,從西側門踏出將軍,往城外奔去。


    蒼龍極有靈性,路過鬧市,便降下速度,直到出了南城門,才撒開了腿奔跑了起來。


    桑九黎許久不曾這般駕馬奔馳,一時忘了今夕何夕。


    眼中除了腳下的路,便隻剩蔚藍的天際和漫天的白雲。


    仿佛迴到那風沙奔騰的戰場。


    直到奔至一處山頂。


    桑九黎勒緊韁繩,蒼龍揚起前蹄長嘯。


    “咚”馬蹄落地,卷起一陣塵土飄揚。


    馬背上,桑九黎身姿綺麗,紅綢半束著長發,隨風飛舞。


    遠處山峰密林間。


    一襲墨衣,扶手而立,遙望那倩麗英姿,唇角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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