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蓉月連忙別開了臉,裝作沒聽見,眼睛繼續盯著戲台看,耳朵卻豎了起來。


    桑九黎眉心微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她對珩王根本就沒那心思。


    可若實言相告,這三皇子怕是不會放棄他的執念。


    看來隻能撒個謊了。


    薑蓉月稍稍往身後挪了點,生怕聽不清楚。


    怎麽不說了?喜歡還是不喜歡,她也很想知道啊。


    桑九黎的猶豫看在穆彥之眼裏,被理解為,有些話姑娘家始終是羞於說出口。


    是啊,七皇叔那樣的人,女子見了很難不動心吧。


    何況她和七皇叔朝夕相處了那麽久。


    可是……“七皇叔命不久矣,你嫁她,可想過後果?”


    此話對七皇叔雖有不敬,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桑九黎挑眉,這個問題好迴答:“我知道,會守寡。”


    穆彥之追問:“即便是這樣,你也願意?”


    “願意。”她可太願意了。


    待她複仇結束,珩王駕鶴西去,她便卸甲歸寧,與老爺子下下棋,練練拳,遠離朝堂紛爭,何等逍遙自在。


    桑九黎心裏暢想著今後美好的生活,眼中洋溢著的幸福,不僅是刺痛了穆彥之的心。


    更是看傻了薑蓉月。


    在桑九黎說願意的時候,薑蓉月便扭頭望向她。


    看來大哥是徹底沒戲了。


    可轉念一想,又有點心疼,九黎如此癡心珩王,若將來珩王病故,她該如何……


    穆彥之頹然告辭。


    薑蓉月神色蔫蔫。


    一場戲到最後,反倒是桑九黎看了個樂嗬。


    “在戲文一道上,若溪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桑九黎原想和薑蓉月去醉仙樓用膳。


    見她似乎興致不佳,便各自迴府。


    是日。


    穆君珩在案前翻閱三生閣送來的密函。


    元安踩著輕快的步伐進來,笑道:“王爺,大將軍府命人送來了桃子,您嚐嚐?”


    穆君珩抬頭時,正好見元安將一盤粉白熟透的桃子,放在書案旁。


    往日元安從不敢將吃食端來書案。


    但這是桑將軍送來的,王爺肯定喜歡。


    桃子是清洗過的,上麵還有殘留一些水珠,瞧著讓人很有食欲。


    穆君珩在看到桃子的瞬間,臉上便揚著笑。


    他伸手拿起一個桃子,一口便咬了下去。


    果汁瞬間在唇齒間爆開。


    穆君珩唇角彎彎,神情滿足,吃相極為優雅。


    嗯,那丫頭說的不錯,這桃子,果然香甜可口。


    “王爺喜歡就多用些,外頭還有。”


    “嗯。”又一口下去。


    元安看得直流咽口水,好像真的很好吃。


    遞了個帕子上去,便道:“王爺您慢慢用,奴才先下去了。”


    穆君珩見元安神色不對,“去做什麽?”


    元安抿唇,笑道:“奴才見王爺吃的香,也想下去嚐嚐鮮。”


    嗯?穆君珩望過去,眼神不善。


    穆君珩平日從不苛待身邊人,隻這一眼,元安便明白了。


    王爺怕是以為,自己要去偷吃桑將軍給他的桃子。


    他該怎麽說呢?


    元安眨了好幾下眼,決定如實交代:“王爺,將軍府送了好幾筐桃子,說是請王府裏府人,都嚐嚐今年的新桃。”


    穆君珩齒間一頓,瞬間覺得嘴裏的桃,不香了。


    元安察覺到主子不悅,話鋒一轉,說道:“現在闔府上下,對咱們這個未來王妃,可是讚不絕口。”


    “要奴才說,還是桑將軍有心,雖然還沒嫁過來,但心裏是念著咱們王府的,更是念著王爺您。”


    穆君珩揚眉,瞥了元安一眼,“既是王妃的心意,你也下去嚐嚐吧。”


    擺擺手,靠向身後的椅背,繼續優雅的吃桃。


    午後,宮裏送來的紅帖,是太常寺根據兩人的生辰八字,擬出來的幾個婚期,讓穆君珩挑選。


    穆君珩目光掃過二月十六,最終落在了三月二日,上巳節前一日。


    正是桃花綻放的時節。


    屆時滿園桃色景象定然很美。


    桃園中的桃樹,曾是桑九黎的父親為她母親種下的。


    如今雙親不在,若有滿院桃花為她送嫁。


    阿黎應該會喜歡。


    朱筆一落,定下婚期。


    消息傳開後。


    那些原本傳珩王和桑將軍婚事有貓膩的人,都悄悄閉上了嘴。


    建安侯府,清風閣。


    葉星辰負手立在窗前,望著院內那棵結了果的桃樹,麵色陰沉。


    絲毫不見往日皮賴的模樣。


    身後建安侯苦言相勸:“小主,您切不可衝動啊。”


    葉星辰冷聲:“若不是當初你們擅做主張,教唆金月國讓九黎和親,我何至於此?”


    “那也不該是您,肆意妄為的理由。”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門外邁進一個兩鬢花白,四肢魁梧的老者。


    “師父。”葉星辰轉過身,微微頷首。


    “段先生。”建安侯喚道。


    “見過小主。”段鴻恭敬行禮,卻依舊板著臉,“還請小主恕罪,您派去的人,已經被我都撤迴來。”


    “你!”葉星辰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拳頭。


    段鴻歎道:“珩王不過是個將死之人,若是為了殺他暴露了暗線,得不償失。”


    “大盛先帝臨終托孤,將你交給老夫教養,你本就聰慧過人,這些年,老夫也算不負先帝所托,你文韜武略皆不輸你父皇,處事也利落果決,但唯獨桑九黎這件事,你糊塗了。”


    “桑振懷是穆王軍旗下首將,當年穆王軍攻進皇城,毀我大盛江山,多少人死在他們手裏,麗妃娘娘也在那場宮變中喪生,難道這些,您都忘了嗎?”


    葉星辰雙眸猩紅,“我沒忘,但當年攻進皇城的,不是桑家軍……”


    “那又如何,難道大盛覆滅沒有桑家軍的功勞嗎?”段鴻聲音洪亮,怒容盡顯,“少主難道忘了,當初接近桑九黎的目的是什麽?”


    葉星辰垂眸,掩下眼中的霧氣,“我沒忘。”


    隻是愛上了她。


    愛上了那個在桃林間瀟灑舞槍的身影。


    愛上了那個與他把酒言歡,恣意人生的桑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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