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穆君珩是故意的。


    但心裏還惦記著自己的目的,腳下絲毫未動,“隻要渡過金月國和親這一劫,王爺隨時想退婚,都可以。”


    “退婚?”穆君珩的聲音染上一層微薄的寒意,“桑將軍,本王活不了多久了,你這是想讓本王在離世前,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桑九黎微蹙了下眉,是啊,他活不了多久了。


    這麽威逼一個身子孱弱,本就時日不多的人,好像確實是過份了。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與穆君珩相處這些時日。


    她發現,穆君珩雖然精於謀算,卻是個心懷天下之人。


    桑九黎其實並未打算,真去做毀壞穆君珩名聲之事。


    那些混話,也隻是想用來威脅他。


    “抱歉,是我冒犯了。”桑九黎向後退開,“還請王爺恕罪。”


    看來,隻能再想想別的法子了。


    她轉身的那一刻,穆君珩心口似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住。


    他微抬了下手,又放下,強壓著上前拉住她的衝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本王可以答應和你定親。”


    桑九黎停下了腳步,喜上眉梢:“條件?”


    “不能退婚。”


    穆君珩麵色從容,但那隻背在身後手,早已緊握成拳。


    桑九黎愣住了,這是何意?


    “依你所言,本王身子不好,這麽大年紀王府也沒個女人,天下人對此本就有諸多猜疑,若本王與你訂親後,又退了婚,怕真是會將謠言坐實,豈不讓人笑話?”


    見桑九黎隻擰眉思忖,並不看他。


    穆君珩心裏緊張,卻要裝不在意。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躺在了軟榻上。


    “桑將軍若真想嫁人,便不會來找本王假訂親,皇上一直憂心本王的婚事,但本王命不久矣,也不想耽誤別的女子,不如我們就湊合著過。”


    “湊合著過?”桑九黎覺得這事很荒謬,“王爺,這是,真要我嫁進王府?”


    “桑將軍若不願,便當本王沒說。”穆君珩看了桑九黎一眼,麵上多了些頹然。


    轉瞬,又別開臉,望向窗外,“也是……就本王這身子,白神醫都醫治不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算了……”


    穆君珩的臉,依舊對著窗外,但他卻能感覺到,桑九黎在向他走來。


    強壓著要翹起的唇角,迴頭時,麵上蒙著一層陰鬱。


    桑九黎從未見過穆君珩這副神情。


    她了解的珩王,是個運籌帷幄之中,便能攪動朝堂風雨之人。


    素日裏,無論麵對何事,都淡漠無波,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原來……他也會歎自己命短。


    “我願意。”輕柔的嗓音裏透著一股堅定。


    穆君珩心間狠狠一顫,麵上的陰鬱之色褪去,卻也看不出別的情緒。


    “但我事先聲明,咱們就是湊合著過,至於……”子嗣……


    桑九黎掃了眼穆君珩略顯蒼白的臉,想想還是不說了。


    就這身子,萬一他根本就……豈不又戳了人傷心處。


    “至於什麽?”穆君珩凝視著桑九黎,總覺得這丫頭想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桑九黎搖頭:“沒什麽,那這親事……”


    “不急,這事交給本王。”穆君珩擺了擺手,“退下吧,本王要更衣。”


    更衣?他這是要進宮請旨?


    桑九黎莞爾一笑:“好。”


    便出去了。


    軟榻上,穆君珩輕抿著的唇線,再也壓抑不住,緩緩上揚。


    “王爺。”元安從外頭進來。


    見主子笑得春心蕩漾,愣了許久才問:“王爺要去哪兒,奴才服侍您更衣?”


    穆君珩自顧樂著,隻瞥了元安一眼,“出去。”


    “啊?是……”元安擰巴著秀眉,出去了。


    屋外。


    “這麽快?”桑九黎見元安出來,就往他身後瞧。


    可半天,也沒見到人出來,“王爺呢?”


    “在裏頭呢。”元安疑惑:“您確定,是王爺讓我進去伺候?”


    桑九黎搖頭,但他說了要更衣。


    桑九黎瞧了眼皺著眉的元安,莫不是,元安伺候不周,被趕出來了。


    元安卻在想,桑將軍方才在裏頭,跟王爺說什麽了?


    能把王爺高興成那樣?


    可桑九黎在外頭,等到日落,眼睛都望穿了。


    也沒見穆君珩邁出那道房門。


    迴了雲棲閣,眉心還擰著。


    青茵見狀以為計劃失敗了。


    便上前安慰:“姑娘莫急,實在不行,咱們找葉小侯爺試試。”


    桑九黎搖了搖頭,正欲開口。


    溫柔從屋外跑了進來。


    “可是沈括那邊,出了什麽意外?”桑九黎問。


    溫柔喘著氣,搖頭擺手,連道不是。


    “是葉小侯爺,被老將軍轟出府了。”


    “我還以為什麽事兒。”桑九黎一揮手,向身側的軟榻上倒去。


    還是躺著舒服,這十萬兩銀子,還真不好掙。


    青茵倒了杯水來。


    桑九黎側身托著腮,支在軟墊上,就著青茵的手,飲了一口。


    溫柔瞧了眼屋外,跟做賊似的,“奴婢偷聽了一嘴,好像是葉小侯爺,向老將軍求親,被老將軍拒了。”


    “噗……”桑九黎一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直接噴了出去。


    溫柔瞬間彈起來,閃躲開,幸好她有所防備。


    青茵忙遞上帕子。


    桑九黎沒顧上接,就用袖子抹了嘴:“求親?!葉星辰瘋了?”


    “不對。”桑九黎坐了起來,“這事兒,怎麽會這麽湊巧……”


    青茵收迴帕子,一雙杏眸都瞪圓了,似發現了什麽天大的事:“難怪小侯爺近日,見天的往老將軍那兒跑,原來是為了姑娘啊。”


    “既然葉小侯爺上門求親了,不如姑娘迴府跟老將軍說一聲,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這燃眉之急,已經解了。”桑九黎隨口說著,思緒還停留在葉星辰的事上。


    葉星辰和老爺子下棋已有一段時日了,那時金月國使臣還沒來。


    或許真是隻是湊巧……


    可葉星辰為何要娶她?


    桑九黎摸著發脹的腦門,怎麽也想不明白。


    前世今生,桑九黎都把葉星辰當混友,也沒覺得他對自己有意。


    這家夥是抽得哪門子風?


    還是說,他也知道了金月國要她和親?


    朝廷還沒收到消息,葉星辰怎麽可能知道。


    “解了?”青茵怔愣了一瞬,“王爺答應了?”


    桑九黎自顧搖著頭,眼下穆君珩還沒有動作,也不知道這事他要怎麽辦。


    還是不要貿然去問葉星辰,先靜觀其變再說。


    “沒答應啊?”溫發疑惑,“那是誰給您解了燃眉之急?是薑侍郎麽?”


    “姑娘才剛下職迴來,都還沒出王府,怎麽可能見到薑侍郎。”青茵麵色怪異。


    姑娘該不會是,隨便抓了個誰,就逼人家從了她吧?


    桑九黎迴過神,“什麽薑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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