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起編排桑九黎的那些貴女們,各個狼狽地跌倒在地,地上幾顆裂了口的棗子四處滾落,滲出的果汁蔓延,染深了地麵的青磚,留下一條條斑駁的痕跡。


    跌在地上的那些人,怨毒地看著桑九黎還未走遠的背影,心裏將此生聽過的髒話都罵了個遍,嘴上卻像是被針線縫住了似的,愣是憋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桑九黎的身影,消失在她們的視線後良久。


    劉茹雪口齒不清地嚷嚷道,“我要去稟報皇後娘娘,我就不信她能反了天了!”


    那兩巴掌不止打腫了她的臉,半口牙都鬆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劉茹雪心裏的不甘和恨意怒漲,她要讓桑九黎付出代價。


    “我和你一道去。”


    有人帶頭,其餘人也挺直了腰板,想要為自己討公道。


    “我也去!”


    “還有我……”


    挨了棗的幾人,由各自婢女扶著,跌跌撞撞地跟著劉茹雪,往鳳儀宮去了。


    唯有薑婉瑩還處在驚愕中,半晌迴不過神,桑九黎是怎麽了,為什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今日這種情況之前從未發生過。


    從前但凡有人像今日葉星辰那般對她不客氣,桑九黎絕對會為她出頭,可今日桑九黎不但沒為她說話,還將對那些人的兇狠,用在了她身上。


    薑婉瑩眉頭鎖的更緊了,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


    禦花園亂成了一片,桑九黎幾人已經向著玄武殿去了。


    “剛剛那兩巴掌你若是下手再重點,那劉禦史的女兒牙都能碎了。”葉星辰說。


    溫柔麵上卻有些擔憂,“姑娘今日是不是衝動了些,您打一個就好,怎得將她們全打了,若她們去皇後那兒告您一狀,今日之事怕是不好收場。”


    葉星辰聞言,輕笑一聲說道:“你放心,皇後不會管這事。”


    “這兒是皇宮,皇後能不管嗎?”溫柔不信他的話,仍舊愁著一張臉。


    桑九黎頷首,“他說的沒錯,皇後如果知道此事,不但不會管,甚至還可能會責罰她們。”


    “啊?”溫柔抓了抓腦門,她又不懂了。


    “你忘了,我們今日進宮做什麽來了?”葉星辰抬手,撥了下額前垂下的一縷青絲,一派風流公子的模樣,“且不說九黎一個女子為國出征,本就打了朝中眾武將的臉,就說迴京之後,皇上對九黎的封賞太過敷衍,天下人都看在眼裏,這慶功宴都還未開始,你家姑娘這一身戰功還熱乎著,那些人就敢這麽編排她,到哪兒都不占理,皇後執掌後宮這麽多年,這點事兒還是能看得明白,她不會蹚這趟渾水的。”


    葉星辰看似不著調,腦子卻很靈光。


    這也是桑九黎願意跟他做朋友的原因,當然了,誌趣相投也很重要。


    “可她們那麽多人合起夥來,哪會承認自己說了詆毀姑娘的話。”溫柔麵色輕鬆些,但心中仍有顧慮。


    桑九黎接過話,“你以為禦花園裏那些個女官在那兒杵著,光是等著伺候人?那些都是皇後的眼睛和耳朵,事情經過皇後早都知道了。”


    桑九黎迴頭瞥了眼身後的來人,“再不濟,我們還有人證不是?”


    溫柔轉過頭一看,心裏瞬間踏實了。


    “將軍!將軍將軍!”薑蓉月提著裙擺追上來。


    氣都還沒喘勻,就一臉崇拜地盯著她,“你剛剛那招能教我嗎?”


    桑九黎停下了腳步,對葉星辰說,“你先過去,我隨後就到。”


    葉星辰挑眉看了眼薑蓉月,便應聲離開了。


    想起薑蓉月方才為自己出頭的虎樣,桑九黎側身問道,“薑二姑娘,可還記得,本將軍上迴跟你提起的雪狐?”


    “自然記得。”薑蓉月見桑九黎麵容嚴肅,神情也變得認真了幾分。


    她當時聽不出將軍言中之意,迴去之後才反應過來,“將軍是想提醒我,雪狐雖然好看,卻太危險了。”


    桑九黎頷首,覺得薑蓉月還有得救。


    便聽薑蓉月說,“將軍放心,我父親說雪狐藏在深山雪地裏,極難獵到,我大抵是沒機會養它的。”薑蓉月神情忽然又變得有些哀傷,“隻可惜……我那隻銀狐死了。”


    桑九黎:……撫了撫額頭。


    “將軍是被方才那些人氣得頭疼嗎?”薑蓉月見桑九黎似乎有些難受,便寬慰道,“其實你不用在意她們說什麽,將軍是個性情中人,為保家國不拘小節,我很喜歡這樣的你。”


    “多謝。”桑九黎心中微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她說這些,“她們的話傷不到我。”


    “那便好。”薑蓉月笑問,“將軍要去與百官參宴嗎?”


    桑九黎應是。


    “那你下迴可以教我那招嗎?”薑蓉月學著桑九黎扔棗的招式,比劃了一下。


    “習武很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容易。”桑九黎看著這姑娘純真的笑容,心裏不由得泛起了擔憂。


    她擰著眉,看了薑蓉月許久,“我覺得比起學功夫,你當先學會看清身邊的人。”


    “我身邊的人?我身邊人都挺好的呀。”薑蓉月不明白桑九黎話中的意思。


    “倘若你身邊出現了像雪狐那樣的人,你當如何分辨應對?”桑九黎並未直言薑婉瑩為人。


    不是她想賣關子,薑婉瑩慣是會裝的,前世連自己都被她所騙。


    更何況,薑婉瑩還是薑蓉月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外人一兩句話,是無法輕易改變她的想法。


    但倘若她真信了幾分,以薑蓉月單純的心思,恐怕在薑婉瑩麵前兜不住,反而適得其反,傷了她。


    關鍵還是得靠她自己醒悟才行。


    “雪狐狡詐,若換做是人,那也太可怕了。”薑蓉月緊了緊衣領,感覺渾身一陣寒涼。


    桑九黎說:“正因為可怕,危險,所以你更要學會分辨,並加以防範才是。”


    “明白。”薑蓉月緩緩點頭,嘴上這麽說著,卻還是一臉懵懵懂懂。


    桑九黎見該說的話都說了,便讓薑蓉月迴去。


    自己朝著玄武殿而去。


    穿過數道宮牆,經過一個拐角時,險些迎麵和人撞上。


    “抱歉。”桑九黎抬眼,見是位年輕公子,想來也是參加宮宴的,便側身與人錯開路。


    不料那人卻突然握住桑九黎的手臂,“九黎姑娘,可記得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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