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銀子啊。”桑九黎說,“戶部沒人,本將軍有。”


    “將軍讓士兵入戶部,恐怕是不妥。”陳尚德聲音沉了下來,也不再佯裝客道了。


    桑九黎卻叼著無賴的口吻道,“本將軍行事素來如此,陳大人若是不服,自可去聖上麵前參我一本。”


    “你……”陳尚德指著桑九黎的手指抖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事要是鬧大,戶部並不占理。”桑九黎起身理了理衣擺,側眸望向陳尚德,“大人想清楚了,本將軍就不是好性子的,聖上知道了頂多對我斥責兩句。”


    “反觀陳大人,文書已下,你還故意拖延軍餉,若軍中將士因此鬧起來,你難逃罪責。”


    “若再查出大人是受人指使,或者與人朋比為奸,背地結黨營私……”桑九黎抬眼看向陳尚德的頭頂,“你這項上人頭會不會落地本將軍不知,但這頭上的烏紗,一準是保不住的。”


    “大人應該知道,聖上最忌諱的是什麽。”桑九黎聲音冷了幾分。


    一句句話就像鐵拳,不停的砸向陳尚德,陳尚德臉色青白交加,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不是說,桑九黎就是個紈絝嗎?怎會有此等魄力。


    陳尚德後知後覺,意識到是自己太過魯莽了。


    一個能帶領軍出征,成功擊退遼軍的人,怎麽可能是軟弱可欺之人。


    “將軍莫要開此等玩笑,本官怎會與人結黨營私。”陳尚德話鋒一轉,連忙道:“本官這就命人,去將外頭辦差的官員喚迴來,今日之內定為您辦妥。”


    “如此,便辛苦陳大人。”桑九黎頷首,帶著林霄離開了。


    其實,她說要叫衛兵來,隻不過是嚇唬陳尚德罷了,但陳尚德是真怕她幹得出這事,畢竟,桑九黎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混。


    出了戶部衙門,林霄冰冷的嘴角彎起一道弧度,“那陳尚德看著就是個老奸巨猾,我以為方才將軍會動手。”


    “想動手來著。”桑九黎伸出手的拳頭嘎嘎作響,“忍住了。”


    林霄說道:“今日那樞密使辦事倒是迅捷。”


    “戰報不可能出現疏漏。”桑九黎說:“名錄不全大抵是樞密院內部的人搞的鬼,樞密使秦雲龍在軍政上向來與將軍府不對付,我之前還與他的幼子有一些過節。”


    林霄明白了,“所以將軍才會大張旗鼓,親自將名錄送到他手裏,如此……那秦雲龍就必須把這事辦得幹淨漂亮,以撇清之前故意拖延之嫌。”


    桑九黎又道,“不僅如此,他還得肅清內鬼,押到殿前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否則這事過不去,最後還是得扣他腦門上。”


    “還是將軍想的周到。”林霄看桑九黎的眼神裏有欣賞,也有崇敬。


    “先迴軍營。”桑九黎翻身上馬。


    “是。”


    二人正準備打馬離開,遠處一騎疾馳而至。


    桑九黎秀眉微蹙,“看來,是來不及了。”


    士兵到近前稟報,“將軍,今晨關押的那個守衛自盡了。”


    “自盡?”林霄怒斥道,“不是讓你們好好盯著,怎麽會讓他自盡。”


    士兵表情別扭,心中又慌張,“屬下幾個是盯著的,可不知為何,我們幾個突然都睡了過去……”


    大白天幾個人同時睡著,說不是被人動手腳都沒人信。


    桑九黎緊了緊握韁繩的手,冷聲道:“軍營裏是該好好清查一遍了。”


    “末將,明白了,這就迴去處理。”林霄問桑九黎,“將軍可要去牢裏看看?”


    “不用了。”桑九黎太了解穆瑾昱的手段,要麽不做,要做就做的幹幹淨淨。


    “就憑這斷了線的小蝦米,想要捉到大魚根本就不可能。此事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撫恤銀一事。至於清查軍營一事,等安頓好將士,再辦不遲。”


    “是。”林霄看了桑九黎許久,總覺得她似乎有些變化。


    轉念一想,將軍素來聰慧過人,想必心中自有陳算。


    次日。


    桑振懷迴府便聽周管家說,“姑娘從軍營迴來就在桃園裏練槍,到現在都沒停下來。”


    桑振懷聞言,眉梢一挑,抬眼看了下臨近夜幕的天色,不確定的開口問道:“你沒老眼昏花吧?”


    “奇了吧?”周管家不解道,“奴才也覺得奇怪的很。”


    “這丫頭是轉性了?”桑振懷麵露疑惑。


    “您去看看便知。”周管家說,“還有,昨日各府送來了不少禮,連二皇子和三皇子府裏也送了,您看……”


    “這事問我作甚?”桑振懷腳步一頓,“不對,你收人禮作甚?”


    京中勢力盤錯複雜,將軍府在朝中的位置本就微妙,為避免生枝,將軍府一直與其他官員保持距離,更不會無端收禮。


    周管家愁著一張臉說,“這迴送來的都是補品,說是給姑娘養傷補身子的,不好全都拒了。”


    “受傷了?”桑振懷腳步生了風般,往桃園邁去,“丫頭人呢?”


    他幾日前剛收了信,不是說好好的,怎麽就傷的全城皆知了?


    周管家追了上去,“老將軍,您忘了,方才跟您說了,姑娘這會兒在園裏練槍呢。”


    桑振懷心下一鬆,“還能練槍,那一準是沒事兒。”


    嘴上這麽說著,但那腳步是一點沒慢下來,還是藏不住心裏的擔憂。


    “你去,將各府送來的補品留下一兩樣不起眼的,其餘的都給原路退迴去。”話落,人已經到了後院。


    “是。”周管家前腳剛走,桃園屋外一個小丫頭脆生生的見禮,“奴婢見過老將軍,將軍在園子裏練功夫。”


    花影剛滿十二歲,說話還帶著孩童的奶音。


    “將軍?”桑振懷眉眼帶笑。


    “小柔姐姐喚姑娘將軍,我也喚姑娘將軍。”花影說話一板一眼的,一副小大人模樣。


    “是啊,當年的小丫頭,如今已是能率領三軍獨當一麵的大將軍了。”桑振懷遠遠看見桑九黎舞槍的英姿,頗感欣慰。


    隨即眉心又微微蹙起,從前也沒見這丫頭練功這麽積極,這是遇上什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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