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昱其實早就到了,從遠坡上來,就看見山門內兩人在說話。


    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但見二人的神色和舉止,便覺得,他們之間不簡單。


    江南一事,難道真和桑九黎有關?


    桑九黎難道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麽?


    青龍河一案,若不是他拿捏住了,河道總督和都水監丞的命脈,這一局,葬送的便是他自己了。


    “熟嗎?”穆彥之不著痕跡的,避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眉眼間透著一絲自得,“若與二皇兄相比的話,確實更熟些。”


    不論穆瑾昱私下與桑九黎是如何,明麵上,穆瑾昱從未正眼看過桑九黎。


    穆瑾昱一噎,這話若換做以往,他隻會一笑置之,但眼下聽著,卻極為不適。


    如今的桑九黎,待他還不如一個陌路人。


    “三弟真會說笑。”穆瑾昱扯了扯嘴角,便邁步進了山莊。


    暖閣內。


    “莫非人呢?”穆君珩躺在榻上,眉心微蹙著,莫名覺得燥熱,屋裏添了兩盆冰,都降不下來。


    “您不是,讓他巡山去了?”元安執扇在一旁伺候著。


    穆君珩不說話了。


    元安瞧著自家主子的臉色,總覺得哪兒不對,又說不上來,也不敢多問。


    “主子。”莫非迴來了。


    “如何?”穆君珩聲音淡淡。


    “山莊內,並無異常。”莫非垂首,“不過,二殿下來了,屬下方才在山門處,見到桑將軍和三殿下,二人說了幾句話,桑將軍走後不久,二殿下便到了。”


    “哦?”穆君珩眉梢微動,“說什麽了?”


    “屬下見到二殿下,便迴來複命了,並未聽見他和三殿下說什麽。”


    穆君珩望向莫非,“本王說的,不是他們。”


    “主子問的,是桑九黎和三殿下?”莫非麵露難色,“屬下沒有靠近,聽不清,但瞧著三殿下說話時,有些著急的樣子。”


    “著急……”穆君珩細品著這兩個字,沒再問話。


    莫非退下了。


    “王爺,二殿下既然上了山,想必這會兒,正來水榭的路上,這冰盆子,是不是該撤下了?”元安指著屋內的冰盆問道。


    眼下雖是夏日,但水榭是在山莊最高處,日頭未落,整個水榭便被山裏的涼意浸透,王爺畢竟還“病著”不宜用冰。


    “嗯。”穆君珩擺手,接過元安手裏的折扇。


    元安瞧了一眼,便吩咐人撤冰。


    不多時,進來稟報,“王爺,兩位殿下來了。”


    “嗯。”穆君珩將折扇收了起來,放置一旁,閉目不語。


    沒聽見元安出去的腳步聲,睜眼時,見元安臉色怪異,“怎麽?”


    元安躊躇道:“奴才見兩位殿下進來時,桑將軍正好從水閣內出來,現在他們正在外頭跟桑將軍說話,瞧著還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元安想著,三殿下沒規矩慣了,二殿下怎得,也不知道先來拜見王爺。


    “知道了。”穆君珩又閉上了眼,他們二人剛邁進水榭,他便察覺到了。


    隻是不知,他們在外頭和桑九黎遇上了。


    桑九黎也沒料到,會在碧嵐山,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穆彥之看到桑九黎,就直接向她走來,笑顏溫暖,“你晚膳用了麽?”


    語氣夾雜著一絲曖昧。


    桑九黎挑眉,望向穆瑾昱,果然,見他一臉被綠了的神情。


    桑九黎冷睨了他一眼,轉眸望著麵前穆彥之,“三殿下,方才不是說,要去看望珩王?”


    桑九黎眉眼微垂,“若沒別的事,末將便不叨擾了。”


    穆彥之嘴角抽了抽,這丫頭的心,是石頭做的麽?


    即便不領他的情,也不至於如此疏離。


    穆瑾昱卻是瞧出了,穆彥之對桑九黎不一般。


    穆瑾昱款步上前,“三弟先過去吧,我正好有幾句話,想要交待桑將軍。”


    穆彥之遲疑了一瞬,見桑九黎沒說什麽,便頷首往暖閣去了。


    “二殿下,有什麽話要交代?”桑九黎覺得穆瑾昱離自己太近,讓她很不舒服。


    想起這人上次夜闖桃園時,胡攪蠻纏的行徑,她足尖輕點,越過穆瑾昱,身姿輕轉間,穩穩地落在了古樹上。


    穆瑾昱壓下眼底的不悅,轉身來到樹下,“江南的事,是你攪得局?”


    桑九黎垂眸望向下麵的人,“你這個時候才來問我,看來你手底下的人,辦事能力不也怎麽樣。”


    果然是她……


    穆瑾昱握緊的雙拳微微顫抖著,壓著滿腔怒火,聲音沙啞低沉,“你可知我費了多少心思,才謀劃了此局,你為什麽……要毀了它?!”


    “不為什麽,我樂意。”桑九黎看著穆瑾昱極致隱忍的模樣,心間難得暢快。


    但這些和她前世承受的一切相比,不值一提。


    “你喜歡上了穆彥之?!”穆瑾昱想不到別的原因。


    桑九黎笑了,她很久沒聽到,這樣愚蠢的話了。


    桑九黎笑容諷刺,也讓穆瑾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你不可能喜歡他,你是在跟我置氣?是不是穆彥之跟你說了什麽,所以你才會故意與我作對?”


    想到此,穆瑾昱鬆了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無論別人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挑撥你我之事,你都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你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如果是老三的手段,想要讓桑九黎跟他反目,那無非就是捅破他利用桑九黎,同時籠絡薑婉瑩,想讓薑家為他謀權罷了。


    桑九黎愛極了他,不會輕易聽信他人的話,誤會自己。


    他不知道穆彥之掌握的什麽證據,會讓桑九黎深信不疑,他必須要問清楚,才能收迴桑九黎的心。


    “二殿下想多了。”桑九黎身子微微前傾,對著穆瑾昱一字一頓,“我隻是單純的覺得,你,惡,心。”


    “你,你怎麽能說如此傷人的話,難道我們從前……都是假的麽?”穆瑾昱眼底的怒火,險些就壓不住了,“你心裏明明是有我的,為何要這樣折磨你自己?”


    “嗬……”桑九黎算是低估了,穆瑾昱的無恥,“二殿下,太過自信,未必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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