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就是我撿來的。”攤販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忙又道,“就是我前些時日,夜裏經過一個暗巷子,無意間看到撿的。”


    見桑九黎皺著眉,麵色森冷,攤販連連拱手求饒,“我說的都是真的,還請姑娘高抬貴手。”


    桑九黎鬆開了攤販的衣領,眉頭越皺越深。


    攤販忙將畫像收了,遞給桑九黎,“這畫若是姑娘的,您拿去便是。”反正也是他撿來的,可不想挨揍。


    畫像卷起來不過小臂長,桑九黎接過畫軸,付了銀子轉身便上了馬。


    攤販看著手裏沉甸甸的銀錠子怔愣了半晌,這畫他原也隻想賣個二兩銀子,這姑娘這麽大方,竟給了十兩,高興過後,又抱怨了句,要買畫直接說就是,那麽兇做什麽?


    “九黎!”葉星辰追了上去,“你走錯方向了。”


    “我有事需迴府一趟,今日就不出城了,酒改日再喝。”說著桑九黎便打馬離開,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葉星辰見桑九黎對那畫反應異常,還想問兩句都沒機會。


    街市茶樓上。


    穆君珩看見九黎身影和麵容,猛地捂住了心口,他眸色微凜,這熟悉的感覺……


    和他每次夢魘後一樣。


    午夜夢迴,總有一個女子在麵前死去。


    他看不清她的容顏,隻隱約有一個輪廓,每每想伸手觸碰時,都會驚醒。


    那個夢境糾纏了他多年,看不真切,又揮之不去。


    “畫像因何會流入市集?”穆君珩開口,溫潤的嗓音透著絲絲寒意。


    “屬下立刻派人去查。”侍衛莫非看到那畫像,還有桑九黎的身形,同樣震驚。


    “等等。”穆君珩盯著桑九黎離開的身影,說,“查查那女子。”


    莫非腳步一頓,“主子不知,那女子便是桑九黎。”


    穆君珩輕搓著指尖,嘴裏念了句,“她就是桑九黎?”


    “不錯,隻是這桑九黎與旁的女子有些不同。”莫非迴道。


    “這還用你說。”侍衛無憂笑道,“哪家女子能提槍上陣殺敵。”


    穆君珩沒有開口,他知道莫非不會說廢話。


    便聽莫非說:“這桑九黎之前一直養在閨中,三年前突然露麵,與建安侯府的小侯爺葉星辰交好,這二人素日紈絝,行事霸道,被人稱作混世魔王。”


    “哦?說說看。”穆君珩端起麵前喝了一半的茶,在指尖轉動著。


    京城上下,哪怕是沒見過桑九黎和葉星辰,也都聽說過二人的一些事跡。


    但穆君珩身邊的人,不會同他說這些市井小事。


    他隻知此次北地一戰領軍的是桑九黎,對桑九黎從前在京中的“威名”卻不甚了解。


    莫非說:“桑九黎在京城初冒頭時,就惹怒了不少世家子弟,兩年前,鹽鐵司使王建芳嫡長子取笑桑九黎嫁不出去,桑九黎當場把他揍了一頓,揍完還給他扔到別人家宅院裏去。王大人氣衝衝的要去將軍府討說法,半道上,小廝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那王大人又漲紅著臉扭頭迴去了,生生吃下這啞巴虧。”


    “王大人的夫人是劉禦史的胞妹,脾氣一向不好,聽說王大人迴去後,那劉氏發了好一通脾氣,好像還罵他是個窩囊廢,四方鄰裏聽見了便傳了出去,王大人在朝上被人嘲笑了好一陣。”


    說起桑九黎的奇聞軼事,無憂也道:“這事過不久,鴻臚寺卿沈楊清的長孫,跟桑九黎和葉小侯爺在教坊裏搶一個樂女,也是大打出手,完事兒還給人剝幹淨了,扔豬圈裏頭。”無憂笑道,“這事兒鬧得沒臉,那沈揚清氣的病倒,好些時日沒去上朝。”


    無憂興致高昂,起了個頭,便停不下來,“還有,那年元宵燈會,眾多世家貴女相約鏡月湖泛舟,誰知會撞上建安侯府的船,大理寺卿李洪的女兒看見桑九黎,便攛掇幾位姑娘奚落人家,她估計以為桑九黎不敢動她,結果人過去一腳就給她踹湖裏去。”


    “這事最後還鬧上了承光殿,那劉禦史還記恨著自己外甥被桑九黎打的事,也跟著參了老將軍管教無方之過,結果,老家軍護犢子,說桑九黎爹娘死的早,本就是個可憐孩子。繞了半天,硬是將事情掰扯迴女兒家拌兩句嘴,也好意思拿朝堂上來說。”


    “那位怕是巴不得老將軍在朝上樹敵多些。”莫非說,“桑家手握天啟大半兵權,聖上動不得,就刻意捧著。”


    穆君珩搖頭,“這桑九黎看似混不吝,卻混得有章法。”


    “何章法?”這一點,無憂還真沒去想過。


    穆君珩輕笑道:“仔細想想,這桑九黎可有動到老將軍那些舊部?”


    “好像還真沒有!”無憂愣了一瞬,“還有朝中那些忠臣良將,家中也都未曾與桑九黎有衝突。”


    莫非補充道:“而且,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她蠻橫無理,其實收拾的那些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鹽鐵司私德敗壞,他兒子被扔進去的院子,說不定就是他外室住的地方,王建芳有是出了名的懼內,哪敢把事情鬧大。”


    “能領兵擊退北遼,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穆君珩將杯中的茶飲盡,放下杯盞望著窗外熱鬧的街市,有些出神,“本王倒是對她有些好奇了。”


    “這桑九黎年歲幾何?”穆君珩問。


    莫非迴道:“桑將軍戰死那年,幼女不過六歲,算到如今,應當十八了。”


    “十八……”穆君珩食指敲擊桌麵思索著,按桑九黎的年齡,不可能是他夢裏所見之人。


    但不知道為何,見到桑九黎就會讓他莫名想起那道身影。


    她帶走那幅畫隻是巧合麽?


    穆君珩道:“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突然轉了性子?”


    無憂會意,“屬下這就安排人去查。”


    說罷,就轉身離開了。


    桑九黎剛迴到府裏,周管家便道,“姑娘迴來的正好,老將軍在鬆鶴堂等您。”


    桑九黎頷首:“知道了。”


    進了鬆鶴堂,桑振懷便問起穆瑾昱登門一事。


    桑振懷凝視著桑九黎,“為何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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