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酒肆。


    “這怕是,還沒迴府吧?”晚娘提著酒壺,向桑九黎走來,一個利落的翻身,坐在了對麵。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晚娘約莫三十來歲,一身緋色豔麗,看著嫵媚,卻不見風塵氣息。


    “許久未見晚娘了,來看看你。”桑九黎說。


    “嘖,不信。”晚娘搖頭,將酒壺往桌上一置,“我看,你是念著我手中這桃花釀吧。”


    桑九黎淺笑不語,剃了酒塞對壺直飲。


    “香氣馥鬱,入口甘醇,不錯。”桑九黎不吝讚道,“論這釀酒的手藝,隻怕是城中最有名的酒坊,亦不及晚娘半分。”


    這話對晚娘很是受用,笑得眉梢都高了幾分,“那是自然,說來,還得是你園子裏的桃花好,釀出來的酒,味道真真是與別處的不同。”


    桑九黎挑眉,又飲了一口,“甚好。”


    前世今生同一壺酒,卻喝出了不同的心境。


    “這酒雖好卻不多,都在後頭放著,一會兒給你捎帶迴去。”


    “謝了。”桑九黎舉起酒壺遙敬。


    “老板娘,再來兩壺酒!”


    “誒,來啦。”晚娘起身,“你慢慢喝,我先招唿客人去。”就離開了。


    九黎握著酒壺,靜靜地望著窗外樹蔭。


    今日所發生的事,太過離奇,以至於她到現在還覺得不真實。


    還有那個在皇城下接住她的人。


    若早知她還能重活這一遭,她當時便該問一句,是誰……


    桑九黎想得入了神,三五個山匪模樣的糙漢子緩步朝桑九黎走來。


    嘴上還掛著貪婪的笑。


    “喲,這姑娘長得真漂亮。”


    “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哥幾個陪你一起喝如何?”


    桑九黎紋絲不動,連眼都懶得抬一下,自顧飲著手中的桃花釀。


    “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啊?”領頭的感覺到自己被無視,有些惱怒。


    晚娘聽見這邊的動靜,遠遠地看了一眼,癟嘴搖了搖頭,“這年頭不要命的人還真多。”


    對方仗著人多,上來就要動手。


    九黎輕晃著手中的酒壺,正數著對麵的人數,突然一個小姑娘擋在了她麵前,“你們要做什麽!”


    聲音響亮,卻夾雜著一絲慌張。


    “嗬,看來今兒哥幾個運氣不錯,這破酒肆裏居然有這麽多美人。”為首之人黝黑的臉上堆著笑,像極了上山打劫,遇到肥羊的貪婪模樣。


    晚娘聽著不樂意了,“你居然敢說老娘的酒肆破!”


    這酒肆裝修用的木料雖然不貴,但處處都是她精心設計的,花草廊景也算雅致,絕沾不上一個破字。


    “你還別說,這酒娘雖然年紀看著不小,卻也是……也是……那句話叫什麽來著?”黑臉糙漢想掐兩句,顯得自己有格調的話,愣是沒想出來是什麽詞。


    其餘幾個也是沒讀過書的,哪裏聽得懂老大說什麽。


    “也是,風韻猶存。”桑九黎語氣淡淡。


    黑臉糙漢指著桑九黎連連點頭,表示她說的對。


    “眼光倒是不錯。”桑九黎看了眼晚娘,眸中帶笑。


    晚娘衝桑九黎拋了一記白眼,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這事兒是桑九黎先惹得,輪不到她出頭。


    “沒錯沒錯,還是小美人懂我。”黑臉糙漢說著就向桑九黎靠近。


    “住手!”小姑娘壯著膽又開口了,“我乃是當朝宰相府嫡女,你們若是敢亂來,我父親定饒不了你們。”


    桑九黎在聽到宰相府嫡女時,眼底掠過一抹殺氣,這才打眼看了過去。


    小姑娘一身襦裙顏色雖淡,那料子卻是極好的,若是忽略髒汙的衣擺和那一頭淩亂的發髻,確實像是從世家大族裏走出來的千金。


    幾個匪徒被鎮住了一瞬,待迴過神盯了小姑娘看了會兒,笑得前俯後仰,“你是相府千金?我還是當朝皇子呢,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樣。”


    “不如乖乖跟哥幾個迴去,給你封個皇子妃當如何?”黑臉糙漢笑得越發猖狂,伸手就要探向薑蓉月的衣領。


    小姑娘慌得連連後退,她沒想到自己亮明身份,這些人居然也不懼怕。


    就在糙漢的手即將觸碰到她時。


    忽然“咻”的一聲,一根筷子穿透了粗糙的掌心。


    “啊……”糙漢疼得嗷嗷叫,抱著受傷的手直接蹲在地上。


    看著自己血淋淋掌心,驚恐不已。


    “再不滾,我不介意給你多紮兩個窟窿。”桑九黎沒有再看那些人,徑自玩轉著手裏的另外兩根筷子。


    一眾匪徒看著那兩根轉著花的筷子,心裏怵怕,灰溜溜地跑了。


    離開前衝著桑九黎的側影,惡狠狠地瞪了眼。


    “最近不長眼的東西真是越來越多了。”晚娘一臉鎮定,撥弄著手中的算盤,邊嘀咕著。


    九黎眸色微冷,她知道晚娘所言是何意。


    “姑娘真厲害,方才那一手……筷子,我都沒看清楚,就將那壞人打跑了。”小姑娘興奮地來到桑九黎身旁,比劃著掌心。


    九黎側眸看向對方,“薑婉瑩是你何人?”


    “姑娘,認識我長姐?”薑蓉月笑顏如花綻放,未留意到九黎神色間變化,自來熟的在桑九黎旁邊坐了下來,“我叫薑蓉月,是薑家二女兒。”


    “認識。”桑九黎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一個曾在她身上用盡酷刑的人,她怎麽會不認識。


    前世穆瑾昱說讓人時常跟她說天啟的繁榮昌盛,而薑婉瑩就是那個人,她不僅會說穆瑾昱將天啟治理有多好,還成日將他們兩相恩愛掛在嘴上。


    這些話,都是她一邊剜著桑九黎的皮肉,一邊說的。


    若是見她撐不住了,就會叫太醫給她看診,灌藥,待恢複些生機,又開始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你肯定也是個好人。”薑蓉月笑眯著眼。


    好人?桑九黎眉梢微動,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評說她,“就因為我與薑婉瑩認識?”


    薑蓉月搖晃著腦袋說,“還因為你方才出手救了我啊。”


    “是你先挺身而出,算不得是我救的你。”若非如此,單憑她是薑婉瑩妹妹這一點,桑九黎就絕不可能管她。


    前世薑婉瑩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和屈辱,她永遠不可能忘記。


    “不管怎麽說,還是姑娘救了我。”薑蓉月笑得天真。


    這樣的笑容,隻有被精心護著長大的人才會有。


    桑九黎打量了兩眼,問道,“你堂堂相府嫡女如何會落得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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