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曆七二一年十月初八未時,雲州,落雲郡


    這一日,趙天龍父子來到了平縣的縣城平城,平城再往南約百裏就是落雲城的地界。此時父子二人正在平城一家客棧吃午飯,準備吃完繼續南歸。


    “爹爹,爹爹,吃完飯軒兒要去買幾隻小兔子,街上好多小兔子,好可愛哦,軒兒好喜歡。”吃牛肉吃得滿嘴是油的趙文軒邊吃邊說道。


    “軒兒乖,你不是說把小動物關起來太可伶了嗎,爹爹給你抓的麻雀都被你放掉了。”趙天龍一陣頭大,不知該說人性本善還是說孩童心性,均是一時興起。


    “是啊是啊,軒兒把小兔子買來就是要再把它放了,那麽可愛的小兔子被那些叔叔伯伯關起來,都沒出籠子看過,真的好可伶的。”


    “好,軒兒快吃,爹爹一會就去給你買。”


    “爹爹最好了。”趙文軒喜笑顏開道。


    趙天龍父子所在的這間客棧不大,雖也是兩層,不過看樣子二樓就是住宿的地方,一樓零零散散也就擺了五六桌,雖隻五六桌,客棧的人光露臉的就有五六個人,加上在廚房忙碌的,至少十人,且外麵的這些人麵色不善,絲毫沒有開店的客氣模樣,甚是奇怪。此刻仍是飯點,卻隻趙天龍父子二人在此用餐,趙天龍察覺出不對,可趙天龍倒是心寬,藝高人膽大不說,落雲郡的地界,隻要他們願意,趙家的人橫著走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麽。


    “嗝”趙文軒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用滿是油的手撫摸的自己的肚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


    “嗝,軒兒好飽哦。”


    “軒兒你手上都是油,怎麽能把油都抹到自己的衣服上呢,來,爹爹給你擦擦,”又轉頭向掌櫃的招唿道,“掌櫃的,結賬。”


    “來了,客官。”頭戴方巾,一身暗金短褐的掌櫃答應道。


    “客官,貴父子二人點了一斤牛肉,半斤兔肉,一碗菜花湯,兩碗米飯,兩杯茶水,統共十九兩銀子。”一臉諂媚的掌櫃說道,趙天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遇到黑店了,連茶水都要算錢,難怪此處吃飯的隻有自己二人。


    趙天龍不動聲色,笑著對那掌櫃的說道:“掌櫃的,您這賬目不對吧,你老給在下說說,我父子二人吃的這些分別是什麽價啊。”


    “客官明鑒,咱這牛可是現宰的,牛皮都還沒晾幹呢,自然貴點,十兩銀子一斤;咱這兔子可是野生的,是活著抓迴來殺的,也是十兩銀子一斤;這寒冬臘月的,能找到這點菜花已經不錯了,這碗就收了客官五兩,很便宜了;這米和茶都是從霽州快馬運過來的,米是正宗碧水稻米,茶是正宗石方雲霧茶,米飯一兩一碗,茶水一兩一杯,客官您看,這不就是統共十九兩嘛。”掌櫃笑著說道,那感覺就像在看待宰的羔羊。


    “哦,原來如此。掌櫃的,在下有個不成熟的困惑,肉就罷了,你可知現在市麵上一石精米價值幾何?”趙天龍問道。


    “這......客觀問這個作甚?你不是懷疑本店坑蒙拐騙吧。”掌櫃的瞬間就拉長了臉。


    “掌櫃的不必介懷,這個問題可能對掌櫃的來說太難了點,在下換個問題,你可知一石米可供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吃多久?”


    “哼,這老夫如何知曉,客官不會是沒錢想吃霸王餐吧,老夫答應,他們可不答應。”掌櫃的說完看向了店裏的四五個人,那四五個人聞言圍了過來。


    “吃飯給錢,天經地義。不過掌櫃的漫天要價,在下可付不起這麽多錢。”


    “那你說,這頓飯你能給多少?”掌櫃的抱臂而立,笑著問道。


    “如今大厲天下太平無事,物產豐富,物價恆定。一石精米的價格不會超過二兩銀子,也就是二千銅錢,一石為十鬥,一鬥為十升,一升米也就一斤左右,換言之一斤精米也不過二十銅錢,還不到一錢銀子,掌櫃的看這兩碗米飯可需一斤精米?哦,對了,掌櫃的不會不知道一兩為十錢吧。”趙天龍揶揄道。


    “你說的是米飯,不是還有牛肉和兔肉嘛。”掌櫃的也不急,似乎是吃定了趙天龍。


    “不錯,可此地不比其他幾州,用於耕地的牛多得是,一頭三百斤的牛販賣也就五六兩銀子,掌櫃的一斤牛肉就要五兩,嗬嗬;再說這兔子,怕不是野兔而是家兔吧,家兔的繁殖其快無比,一斤家兔肉的價格還比不上一斤精米。掌櫃的,在下的意思你可聽得明白?”趙天龍笑道,掌櫃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掌櫃怎的不說話,莫不是這雲霧茶堪比真金,喝一口就要一兩白銀吧。”


    “哼,那又怎麽樣,今天沒有十九兩銀子,休想出這門。”掌櫃的恨聲道,兇相畢露。趙文軒雖害怕,但也隻是靠近了趙天龍點,並沒有太驚慌的表情。


    “哦,是嗎,在下本來想吃飯給錢,天經地義,不過看見掌櫃的如此這般,這頓霸王餐,在下是吃定了。”趙天龍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小子別後悔,你知道老子背後是誰嗎?那可是在這落雲郡橫著走的人物,識相的最好乖乖掏錢走人。”掌櫃的威脅道。


    “哦,是嘛,在落雲郡橫著走的人物在下也認識那麽幾個,掌櫃的說的莫不是落雲城的趙家?”趙天龍換了一副臉色說道,掌櫃的見此以為是他怕了。


    “不過,落雲郡趙家又怎麽樣?趙家就可以仗勢欺人嗎?”


    掌櫃的聞言心下一喜,此人如此說趙家,定和趙家沒有關係,在這落雲郡,隻要和趙家沒有關係,這個人就還動得。


    “敬酒不吃吃罰酒,拿下。”掌櫃的吩咐道,吩咐完自己朝後退了一些,圍著的幾人緩緩朝趙天龍靠近。趙天龍不耐,起身一腳一拳不過片刻就把四五個人打倒在地,這一次出手動作略大,桌椅也被砸壞了不少。這四五個人雖然也有點功夫在身,在趙天龍麵前卻毫無招架之力。客棧裏躺倒一大片,有的還在哀嚎,有的則直接沒了動靜。掌櫃的終於慌了,似乎想出門奪路而逃,趙天龍抱著趙文軒將掌櫃的擋迴了客棧。


    趙天龍牽著趙文軒緩步走向掌櫃,那掌櫃神色慌亂,一步步後退,卻絲毫沒有下跪磕頭認錯的打算。


    “你別過來,惹惱了趙家,你可知道後果?”掌櫃的仍舊說道,趙天龍還未言語,卻聽見門口方向傳來一身女子的聲音。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一個中氣十足且渾厚的女子聲音說道,掌櫃的聞言大喜,不顧趙天龍父子,直接越過二人快步走向門口,趙天龍一時也沒動作,隻是轉過了身。


    趙天龍父子轉過頭,隻見門口處一跪一立。跪著的自然是掌櫃,站著的是個女子,一身黑色緊身交領衣裙,黑巾束腰,女性的曲線甚是明顯。外穿一件黑紗宅袖褙子,左手握黑鞘長劍。隻見來人右鬢髙挽,右側的發梢一股腦梳至耳後腦後,左側的發梢如垂柳般懸垂於左臉頰外,現出長長的鵝蛋臉輪廓。寬且黑的羽玉眉下,一雙杏眼微眯,鼻子挺拔,麵色白淨,淡紫色細薄的嘴唇,身為女子卻有幾分英氣。原本不苟言笑而且冷冷的麵色,在看見趙天龍的瞬間充滿欣喜和笑意。


    “二......”那女子剛想打招唿,趙天龍卻微微搖了搖頭將其製止,趙天龍又看了跪在地上的掌櫃一眼,那女子會意。


    “夜雨姑娘一定要為小的做主啊,這個人不僅吃飯不給錢,還出手打傷了老朽的夥計。”掌櫃的邊跪邊磕頭說道,情真真意切切,似乎若有其事。


    “這位伯伯,你怎麽能這麽說呢,爹爹沒說不給錢,爹爹隻是說十九兩銀子太貴了,問伯伯你能不能少點。”趙文軒反駁道,這孩子確實機靈無比,黑衣女子聞言大致明白了。


    “小少爺,你聽錯了,老夫說的是十九錢,不是十九兩。”掌櫃的急忙道。


    “可是按照爹爹說的,十九錢就是一兩九錢,那也是很貴的啊。”趙文軒若有所思道。


    “小少爺你又錯了,老夫說的是十九個銅錢,並不是十九錢。”掌櫃的滿頭大汗,被這個小子如此拆台,站著的又是這個女閻羅,今天怕是沒辦法糊弄過去了。夜雨沒說話,一腳將掌櫃的踢開,也不再去理會掌櫃錯愕的表情,徑直走到趙天龍麵前。


    “屬下夜雨參見二公子。”


    “不必多禮。好久不見,夜雨。”掌櫃的聞言萬念俱灰,夜雨是落雲郡趙家外事執事,專門負責視察落雲郡各地的情況,尤其是打著趙家的旗號招搖撞騙的商販。往常還可以靠那個人,趙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這個女閻羅直唿二公子,此人應該就是五年前離開落雲郡的趙家二公子,今天直接落在他手裏,結局堪憂。


    “夜雨,你怎麽在這裏,總不會是來接我的吧。”趙天龍笑道,夜雨聞言竟然嬌羞的低下了頭,神情更加溫暖。


    “二公子說笑了,以二公子的武功經驗,家主最放心的就是二公子,要接也是大公子親自來接。”夜雨說道。


    “爹爹,爹爹,這個姐姐是誰啊?”趙文軒搖著趙天龍的手說道。


    “軒兒乖,這個不是姐姐,這個是爹爹的妹妹,軒兒要叫夜雨姑姑,記住了嗎?”


    “夜雨姑姑。”


    “二公子,他是?”夜雨聞言疑惑中帶點失望地問道。


    “軒兒是我收的義子。”


    “哦,原來是公子的義子,”夜雨聞言眉開眼笑道,“軒兒。”


    “哎。”


    “軒兒乖。”


    “最近北部出現很多打著趙家名義招搖撞騙之輩,家主命屬下前來查看究竟。”夜雨道。


    “哦,原來如此,那這間客棧一個客人也沒有,估計存在日久,臭名遠揚了吧,怎的還開在此處?”趙天龍疑惑道。


    “公子有所不知,這間客棧和二姨太有些關聯,前幾次屬下如實稟報家主,家主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置之不理。”


    “竟是和二姨有關,那我這次適逢其會,砸了她的店不說,再加上我把天啟留在雲都,迴到趙家二姨豈不是要給我臉色看。”趙天龍說道,此處的二姨說的竟是趙家家主趙雄的小妾,趙天啟的生母。


    “既然二公子在此,二公子怎麽說,屬下就怎麽做。”


    “哎,罷了,於公於私,我等都不能對此坐視不理,否則日後趙家在落雲郡的名聲可就一落千丈了。這樣,你就去告訴縣丞大人,請縣丞大人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趙家那邊有我擔著。”趙天龍說道,夜雨聞言領命出門而去。


    “爹爹,爹爹,夜雨姑姑不是你的妹妹嗎?軒兒怎麽覺得姑姑喜歡你啊?”


    “咳咳,軒兒別瞎說,爹爹和夜雨姑姑從小一起長大,以後你還會見到一個夜風叔叔,夜雨姑姑和夜風叔叔是雙胞胎,他們兩從小被趙家收養,是和爹爹一起長大的。”


    “爹爹,什麽叫做雙胞胎啊?”


    “雙胞胎就是同時長在娘親的肚子裏,後來又同時出生的兩個人。”


    “那怎麽樣才能生出雙胞胎呢?為什麽軒兒是一個人孤零零出生的?”


    “咳咳,軒兒乖,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我們去外麵等夜雨姑姑吧。”趙天龍又是一陣頭大,別說怎麽生雙胞胎,就是怎麽才能生孩子自己都是一知半解,uu看書 .ukanhuc這一知還是在好又來的時候偶然聽說的,至於半解,沒實踐過,哪來的全解。


    “掌櫃的,沒想到你和二姨有關聯,不過無論你是仗她的勢還是被她授意,你這麽做總歸是不對的,好自為之吧。”趙天龍對那個掌櫃說道。


    夜雨迴來,不見縣丞隨行,趙天龍悠忽想起一事,不知是喜是憂。也不和縣丞照麵,和夜雨同行往平城南門而去。


    “夜雨,五年不見,你應該也很想念你的兄長吧,這次天啟留在雲都,因此他沒能隨我一同迴來。”趙天龍道。


    “二公子說錯了,屬下是長姊,夜風是弟弟。”


    “嗬嗬,看來你還是對五年前輸給夜風,不能隨我去雲都這件事耿耿於懷。”


    “屬下不敢,隻是相比兩位公子和清霜小姐,二公子始終和我等要親近一些。”


    “這倒是,我們都是沒有了家,隻能寄人籬下的人。”


    “軒兒也是。”趙文軒突然插話道,兩個大人聞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夜雨,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去一趟吧。”


    “請公子吩咐。”


    “北邊的西華縣城裏出了一個猛虎幫,我離開的時候已經請縣丞大人出麵處理,不過猛虎幫和縣丞的公子有些關聯。你去暗訪一番,若猛虎幫仍在,你就亮出身份警告縣丞一番。”


    “屬下遵命,二公子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我這次迴來會住一段時間,迴落雲城再敘,你去吧。”夜雨聞言匆忙上馬而去,趙天龍父子目送她離去,之後便上馬繼續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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