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有點無語。


    現在世道這麽亂,徐擇一竟然還有雅興,去勾欄瀟灑,也真是沒誰了。


    他又想起當時褚沙和徐擇一迴到武館坐鎮,他們作自我介紹時,褚沙師兄說自己好酒,而徐擇一說自己好什麽的時候,吞吞吐吐,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現在看來,分明是好色啊。


    蘇景抱拳道:“徐師兄見諒,你實力強橫,心裏不慌,麵對如此局勢自然還有閑情逸致,可師弟我實力低微,資質也比較差。


    不敢浪費時間在玩樂之上,還請師兄見諒。”


    “別呀。”


    徐擇一一把拉住蘇景的衣袖,俊朗的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渾然沒有一點煉髒強者的威嚴,道:


    “蘇師弟,你一定要陪我去啊,沒有師弟你的幫助,我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和有容姑娘秉燭夜談,互訴衷腸的。”


    有容姑娘,應該是百花閣的名貴海鮮吧,不過,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蘇景有點納悶道:


    “徐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百花閣我似乎聽到過,是城中最出名的青樓,但我自己可從來沒有去過,也不認識那有容姑娘。


    師兄你玉樹臨風,又是煉髒高手,你都搞定不了的事情,無論從那個角度看,師弟我也幫不到你啊。”


    “幫得上,幫得上,隻有師弟你能幫我。”徐擇一忙不迭道。


    看到蘇景一臉迷惑的樣子,徐擇一這才開口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徐擇一一口氣將蘇軾的《水調歌頭》從頭到尾背了一遍,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蘇景,道:


    “當真是好詞啊,剛才我去靈兒師妹那裏做客,看到她客廳掛著的這首詞,一時間驚為天人,詢問之下,才知道是豐收節師弟所作。


    師弟如此大才,隻要一會兒在百花閣稍微幫上為兄一把,定當技驚四座,讓為兄圓了和有容姑娘秉燭夜談的心願。”


    蘇景恍然。


    前一陣子豐收節,晚上正是月圓時刻,蘇景和安素年、李靈兒一塊吃飯,飯後閑聊時,李靈兒建議三人作詩助興。


    對對子,行酒令,作詩,這是飛焰城恰逢節日,三五好友之間常有的遊戲。


    不要以為武師都是些肌肉疙瘩,實際上,能成為武師的,家裏都頗有資財,不少人都自幼學習詩文。


    識文斷字是武師最基本的能力,否則拿到武學秘籍也看不懂,而且越是上乘的秘籍,越是需要強大的理解能力。


    對於武師來說,基本的文化功底不可或缺。


    當時,蘇景睹月思人,想起前世今生種種,趁著酒興,將蘇軾的這首千古神作給背了一遍。


    李靈兒和安素年都是驚訝萬分,李靈兒當場就讓蘇景將這首詞給寫了下來,沒想到她還珍而重之的裝表掛在客廳了。


    搞清楚了前因後果,蘇景頓時明白了徐擇一的來曆,這是想讓他用詩詞助攻,獲得美人芳心啊。


    蘇景心念一動,疑惑道:


    “徐師兄,以你的實力和地位以及財力,還需要做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來博取那有容姑娘的芳心麽?”


    他有點不明白,在這個武力為尊的世界,以徐擇一的強大實力,看上了青樓那個姑娘,勾一勾手指頭,老鴇恐怕就屁顛屁顛的將人洗幹淨送到他床上了。


    哪裏用得著這麽麻煩。


    “師弟有所不知。”


    徐擇一解釋道:


    “百花樓可不是普通的青樓,沒有人敢在百花樓仗著地位權勢橫行霸道,看上了其中哪位姑娘,必須要想法設法博得她的芳心才行。


    以往敢在百花樓不按規矩行事的人,墳土草都不知有多高了。


    曾經有一名煉髒強者,仗著實力強橫,想要強來,結果被當場活活打死。”


    徐擇一聲音低沉下來,道:“而且,那位煉髒強者,還是上官家的客卿,結果上官家隻是說了句咎由自取,沒有半點追究的意思。


    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在百花樓放肆了。


    不過,百花樓也是因此名聲大噪,加上其中的姑娘各個容貌與氣質俱佳,如我一般的雅士,無不以能夠成為百花樓某個花魁的入幕之賓為傲。”


    蘇景神色一驚,道:“有這種事?”


    竟然敢打殺上官家客卿,還讓對方沒辦法脾氣,他倒是對著百花樓產生了一些興趣。


    一開始,他隻知道八大勢力並列,後麵逐漸了解到實際上是上官家一超多強。


    後麵他又接觸到了天羅,現在又來了個百花樓。


    蘇景不由暗自感慨,果然,隻有自身層次上去了,接觸的圈子更高了,才能了解更多的隱秘。


    徐擇一點頭道:“此事牽扯到上官家,為了麵子,上官家下了封口令。


    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在外界此事的確沒幾人知曉,不過,在煉髒強者的圈子裏,卻並不是什麽秘密。


    那百花樓不參與各大勢力的紛爭,隻是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生意。


    她們的來曆,我當時問過師父,就連師父也不知道,隻是說那百花樓樓主實力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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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隻有上官家對的她們來曆略知一二。”


    蘇景微微點頭。


    “當然了,咱們也不打算招惹百花樓,這些都無關緊要,還是說正事。”


    他緊接著道:“想要俘獲百花樓姑娘的芳心,詩詞乃是最有效的手段,所以為兄才找上門上,請師弟助我一臂之力。”


    他搓了搓手,眼巴巴的看著蘇景。


    見此,蘇景略一沉吟,也就答應了下來。


    聽徐擇一這麽一說,他對那百花樓也產生了不小的興趣,打算去見識一下。


    “哈哈,多謝師弟!”徐擇一不由臉泛紅光,拉著蘇景就朝百花樓行去。


    ……


    百花樓。


    位於飛焰城中央城區,所在之地,正是上官家的勢力範圍。


    夜幕降臨。


    一座鬧中取靜的胡同中,一輛輛各式各樣的馬車停靠在胡同兩邊的道旁。


    一盞盞黃皮燈籠點亮,懸掛在胡同兩側,投射下溫暖的光芒。


    蘇景和徐擇一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向著巷子緩步行去。


    “百花樓說是樓,實際上就是眼前這一片胡同,裏麵都是些單獨的小院,每一個小院裏麵都住著一位花魁。”


    一邊走,徐擇一一邊對蘇景低聲解釋道。


    蘇景微微點頭,目光越過胡同的圍牆,在青樹的掩映下,隱隱可以看到裏麵的亭台樓閣。


    就這位置,占據這麽大一片地方,就可以看出百花樓的底蘊之雄厚。


    隱隱有著縹緲的絲竹之音,從牆內悠悠傳來。


    很快,在徐擇一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一處小院門口。


    圓拱形的院門兩側,各挑著一盞紅豔豔的燈籠,投射下迷蒙醉人的光。


    兩名灰衣短打,皮膚黝黑,肌肉健碩的大漢,站在兩旁把手。


    院門的牌匾上寫著“紫煙小築”四個娟秀的字跡。


    徐擇一拿出一千兩銀子,付了兩人的入門費。


    ‘光入門,就要一千兩銀子,真他媽貴!’蘇景不由暗暗咋舌。


    進入拱門,穿過前院的假山池水,來到後院,是一座二層的澹黃色閣樓。


    一樓麵朝院子的木門打開,垂下白色的帷幔。


    蘇景一邊好奇的打量著四周的光景,跟著徐擇一進了門。


    剛一進門,他就聞到一股澹澹的幽香。


    一眼看去,眼前是一張張緊緊供兩三人圍坐的澹黃色小木桌。


    桌子低矮,所有人都是盤膝而坐,桌麵上放著一些茶點。


    此刻,正有十多名客人,彼此談笑議論。


    他們衣著各異,有的和徐擇一一樣做文士打扮,有的則和蘇景一樣,身穿束胳膊束腿的武道服,也有人頭戴鬥笠,遮掩了麵容。


    年齡也是各異,有和蘇景一樣的年輕人,也有頭發微白的老者。


    但他們有一個相同點,眼中都是神光湛湛,顯然有修為在身。


    蘇景一眼看去,就發現其中有兩人,赫然是聲名在外的煉髒強者。


    蘇景從徐擇一口中已經了解到,來這裏的人也不全是衝著花魁而來的。


    因為百花樓的高逼格,這裏已經成為了城中一些強者的私人聚會之地。


    徐擇一身為煉髒強者,也是聲名在外,所以一進來,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那三人煉髒強者,都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唿。


    徐擇一一一迴禮,隨後帶著蘇景找了個空位坐下。


    “時間還沒到,有容姑娘還在梳妝打扮,一會兒就下來了。”徐擇一對蘇景說了一句。


    蘇景微微點頭。


    隨著時間流逝,又有數名客人到來,將所有桌子都坐滿後,場上一共有二十餘人。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響起,一道軟糯甜膩的聲音,也是從二樓飄了下來。


    “有勞各位客人,久等了。”


    蘇景抬眼望去。


    隻見,澹黃色的木質樓梯上,一名鵝蛋臉、大眼睛、長睫毛的美人,身穿薄紗衣裙,風情款款的正緩緩拾級而下。


    她姿容秀美,明豔動人,尤其是那一雙大眼睛,顧盼之間,有一種水一樣的柔媚盈盈欲流。


    蘇景掃視了一眼,做了簡單的四字總結:有溝必火。


    有容之名,名不虛傳。


    有容姑娘,名叫李有容,也叫她紫煙花魁。


    李有容盤坐在眾人正前方的一張小桌前,充當席糾,眾人簡單的共飲一杯後,就開始玩一些行酒令對對子的小遊戲。


    行酒令、對對子,這個蘇景可不再行啊。


    有時候,他還能憑借急智對上來,大多時候隻能飲酒認罰。


    反倒是徐擇一和在場的眾人,對這些簡單的小遊戲,都不在話下。


    徐擇一顯然是對這個結果沒有想到,他還想著靠蘇景的詩詞,來俘獲美人芳心呢,誰知蘇景竟然連他都不如。


    他不禁有點著急,朝蘇景投去探尋的目光。


    蘇景卻是神情自若,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下幾個字。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對對對子這些不在行,寫詩詞全憑靈感。”


    徐擇一隻能安慰自己,希望蘇景一會兒能夠有靈感。


    在眾人的談笑遊戲中,時間匆匆流過,終於接近了尾聲。


    紫煙花魁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笑吟吟道:


    “按照以往的慣例,最後一題乃是詩詞,奴家恭候各位大作。”


    聞言,徐擇一瞬間坐直了身體,用胳膊肘碰了碰蘇景,將期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蘇景微微點頭。


    按照以往慣例,花魁出題後,就會返身上樓。


    眾人留下詩作後,丫鬟會將詩作送到樓上,要是花魁有滿意的,自然會傳話下來,請客人上樓秉燭夜談。


    要是沒有滿意的,則會借口說身體乏了。


    紫煙花魁沉吟了幾秒,幽幽道:“再有六天,就是奴家的生日,奴家也要十九歲了,每當到這個時候,奴家都有一種時光飛逝的感覺。”


    她聲音中帶著絲絲愁緒,道:“這次就以時光為題吧,詩詞皆可。”


    說完,紫煙花魁就款款起身,對眾人行了一禮,然後搖曳著圓月美臀,徑直向二樓行去。


    紫煙花魁起身後,在場竟然沒有一個人直接離開。


    就算那些不是專門衝著紫煙花魁來的客人,也都是抓耳撓腮,冥思苦想。


    正如徐擇一所說,能夠成為百花樓花魁入幕之賓,對於煉髒強者來說,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加上紫煙花魁的確姿容秀麗,汁水豐富,他們都不介意試一試。


    徐擇一則是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蘇景身上。


    蘇景心念閃動,努力迴憶著上輩子記過的一些有關時光的經典名篇。


    與此同時,他嘴裏說道:“徐師兄,寫詩詞這種事情是需要靈感的,要是這次不行,還有下次,你也不要太過著急。”


    徐擇一微微點頭,但臉上的表情,充分暴露了他迫不及待的心情。


    按照慣例,留給眾人寫詩詞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倒也有人寫出了詩詞,將其遞給樓梯下麵等待的丫鬟。


    那丫鬟接過詩詞也會先看一眼,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沒有很出彩的。


    眼看著時間將近,蘇景眼睛終於一亮,想到了什麽。


    他拿起桌上的紙筆,筆尖滑動,一行行字跡浮現而出。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


    待把相思燈下續,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徐擇一看到蘇景動筆,連忙看了過去。


    隨後,他越往下看,就越是興奮,眼中冒光,臉漲得通紅,身軀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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