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麵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韓宸一邊走一邊看,走得累了便想找個地方喝酒去。突然聽見有女子的歌聲傳來,婉轉悠揚,抬頭去看,隻見一個清麗的女子斜倚在窗口向外看,口中哼唱的就是他剛才聽見的調子。


    突然,那女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似的,低頭往下瞧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她看到了站在下麵癡癡的盯著她看的韓宸。


    韓宸今兒個穿著一身月白錦繡長衫,長衫用暗線繡出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頭發用玉冠高高的豎在腦後,手中依著讀書人的毛病,習慣性的拿著一柄摺扇。


    從遠處瞧著,可不就是一副翩翩公子偶遇佳人的美好風景圖。


    女子含羞的對他笑了笑,停止了哼曲,用清脆的嗓音喚他,「這位客官,何不上來喝一杯?」


    韓宸這才發現這兒原是一處酒樓,那女子怕就是這酒樓裏吸引客人的賣唱女吧?正巧他也想找個地方喝一杯,相逢不如偶遇,進去喝一杯又何妨?其實他的心裏是想見一見那個女子的。


    韓宸剛走到門口,就有帶著笑容的小二殷勤的上前來引路,「客官快請進,是想去樓上還是樓下?樓上雖然消費高了些,可有我們的賣唱姑娘唱著小曲兒,您聽著再喝上二兩小酒,豈不是舒坦?」說著已是引了韓宸上了樓。


    環顧四周,發現那女子依舊倚靠在窗邊唱歌,眼神卻是已經朝他這兒瞟了過來,看她盯著自己,韓宸點了點頭,然後在一個不起眼的靠窗角落坐下,點了酒並幾個下酒的小菜。


    「花債縈牽酒病魔,誰唱相思斷腸歌?舊愁沒奈何,更添新恨多。情淚新痕壓舊痕,心事相關誰共論?黃昏深閉門,被兒獨自溫……」


    清脆的歌聲又響起,聲聲催人淚,韓宸端了酒一飲而盡,聽著那歌聲腦海裏仿佛看見了伊人獨倚門前無聲落淚的場麵,心底便有些不忍,再看那女子便有些淒涼之情了。


    「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斷魂。瘦損江梅韻,那裏是清江江上村。香閨裏冷落誰瞅問,好一個憔悴的憑闌人!」


    聽到男子的清唱聲,賣唱女子迴身轉頭,隻見韓宸拿著筷子敲著酒杯和著。不由的笑了,提起裙擺走到他桌前,淺笑問,「不知妾身可否坐下?」


    韓宸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姑娘請坐。」


    女子坐下沖他笑道:「公子該是讀書人,不然也不可能聽得懂妾身所唱,還跟妾身和詞。」


    「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敢問姑娘芳名?可否陪在下喝一杯?」韓宸心情不好,這會子聽了小曲便隻想找人陪他喝酒。


    「小女子齊清靈,是這酒樓的賣唱女,願意陪公子一醉。」說著端起酒杯來也是一飲而盡。


    韓宸叫了聲好,又給她倒酒,她倒也不怕,陪著韓宸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喝到最後,韓宸醉了,她嘆氣道:「又是一個有心事拿酒買醉的人!」說著無奈的推了推他,「公子,你醉了,喝杯茶醒醒酒,迴家去吧。」


    人倒是推醒了,茶也喝了,韓宸踉蹌著步子下了樓梯,此時已是傍晚,剛走到樓下,他就醉倒在那兒不省人事。待清靈抱著琴出來的時候,就見他躺在那兒,又是嘆了一口氣,心想這位公子怕是真的酒量不怎麽樣,也沒喝多少,竟然就醉成這樣了。


    把琴送迴酒樓讓掌櫃的幫忙看管,轉身又出門把他扶起來,可是卻不知道該往哪兒送,站在原地沉吟了一會,帶著他迴了自己的住處。


    一晚上韓宸都沒有迴家,蘇棠有些急了,叫來跟著他的小廝卻也都不知道他的去處,想要叫下人出去找,又想著在這住著終究是不方便的,讓人知道堂堂的州同大人竟然鬧失蹤,家裏的下人到處尋找,這事要是讓人知道了對韓宸的官譽有損。猶豫了再猶豫,蘇棠叫來小廝,「就你們幾個常跟著大少爺的人出去找去,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多半是走不遠的,隻是去瞧一瞧,千萬不要大張旗鼓的讓人知道了。」


    小廝們領命去了,蘇棠一夜未眠,隻哄了孩子睡覺,自己就在孩子床邊坐著,摸著孩子的臉和手想著韓宸未歸的原因。早起眼圈已是黑了,小廝們早早的就來迴報,卻是到處也沒找到大少爺。


    蘇棠更急了,可是想了想覺得還是再等一等,如果他連衙門都不去的話再找人幫忙也不晚。結果上午被派去衙門等著的小廝迴來說見到了大少爺,已經告訴了他大少奶奶等了一夜未睡,大少爺答應晚些就會迴來的。


    這樣蘇棠才放了心,中午的時候韓宸果然迴來了,見了蘇棠很是歡喜。蘇棠迎出來他上前摟了她的腰進屋,蘇棠笑著端了茶給他,「昨晚上去哪兒了?就算是耽誤在哪兒不能迴來也不讓人迴來說一聲。」


    韓宸笑了笑,握著她的手道:「昨晚上跟一個朋友喝酒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身邊又沒帶人,對不住,讓你擔心了。」他本想昨天跟清靈的事,可是想著蘇棠聽了肯定是又要多心的,便一笑置之,沒有再提。


    一下午他也沒出去,就在家裏陪著妻女,聽她說著家長裏短,看著妻子臉上幸福的笑容,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清靈來,那個可憐的女子,那個出身名門卻因為家庭變故,不得不拋頭露麵在酒樓賣唱來養活自己和母親的女子,那個一身才氣能吟詩作對的女子。想到她,自己真的是有些心疼了。


    第二天他就忍不住又去了那家酒樓,結果剛坐下就碰見一個紈絝子弟執意要牽清靈的手,卻清靈甩開之後又撲了上去,清靈頓時花容失色,見他進來忙喊他救命。韓宸雖然不會拳腳功夫,但這個時候作為一個男人怎麽也不能視而不見的,於是擋在了清靈跟前。


    齊清靈拿著藥給他擦臉上的傷,擦著擦著忍不住撲哧笑了,韓宸也笑了,「我這樣很好笑吧?」


    清靈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韓宸搖搖頭,「誰見到這種事都會撲上前英雄救美的。」


    清靈被她逗笑了,拿了帕子拭淚。她的母親端著一大盆衣裳走了進來,清靈見了忙上前從她手裏把衣盆接了過來,「娘,不是跟您說了不許您再去給人家洗衣服掙錢嘛,您怎麽總是不聽話,我能掙錢養家的。」


    齊母也不理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沖韓宸走了過去,「你這臉上是怎麽了?清靈,給韓公子擦藥了沒有?」昨兒個韓宸來,清靈說是在酒樓救了他,見他醉了才給帶迴來的,因此林母是認識他的。


    韓宸忙站起身來,「清靈已經給我擦了藥了,我沒事了,把清靈送迴來我就放心了。」待走到門外,看清靈送他,便道:「你以後別再去那家酒樓賣唱了,那裏人多又雜亂,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難免會占你便宜的。」


    「你以為我願意,我要是不去一個年輕的女子能做什麽?難道你要我去青樓賣身嗎?我總不能叫我娘那麽辛苦的……」說著又意識到不該如此說話,忙道歉,「對不住,我剛才實在是……」


    「沒關係。」韓宸嘆了口氣,把自己隨身的荷包從腰間扯下來塞到了她手裏,「你先拿著去用,總不能叫你娘受委屈的,酒樓那兒暫時就先別去了,等我給你找個別的活做。」


    齊清靈不要,韓宸硬塞給了她,「你隻管拿著。」然後轉身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齊清靈呆愣愣的看了好一會,說不清楚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待進了屋,把荷包給了她娘,齊母看著手裏繡著海棠花開的荷包,突然道:「他怕是已經有了妻室,你離他遠一些吧,咱們家雖然已經敗落,可是你爹的話你一定要謹記,千萬不能做出敗壞門風的事來。」


    「娘,你怎麽知道的?」齊清靈低著頭似是不愛聽的樣子,「他,不一定就有了妻室的……」


    「你沒瞧見這荷包?這荷包上繡的一枝海棠明明就是女子繡出來的。」齊母嘆氣,撫摸著她的頭,「孩子,別傻了,你要是不信下次見了一定要問清楚,如果他真的已經成親,咱們齊家的女子一定要有骨氣,是絕對不能給人做妾的。」


    「娘說的好聽,那二姐怎麽就給那個人做外室了?那個人都把她休了她還跟著人家做什麽?不就是嫌咱們家清貧不願意吃苦嗎?」齊清靈撅著嘴道。


    「你住口!」齊母真的生氣了,板起臉來訓斥道:「雖然你跟你二姐不是同母,但怎麽著也是一個父親,你二姐已經夠苦的了,你怎麽能那麽說她,你當她願意如此嗎?還不是肚子裏懷了那個人的孩子,這才不得不……再說,那個人也不願意休了她,也是迫於家族的壓力,現在他不再娶,隻有她一個,那外室跟正室有什麽區別,跟你的情況根本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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