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落下,吃晚飯的客人也漸漸散去,迎春樓的店小二風吹起的雞皮疙瘩,抖了幾下。


    “掌櫃的,真冷啊。”


    “可不是嘛,這天變得快,早上太陽還曬得人滲細汗,才吃了頓午飯,雲就將陽光都擋起來了,冷風還一個勁地吹。”


    拾城位於菊良國南邊,冬季並不是特別冷,隻是今年的天變得突然,店小二還穿著短袖,冷風一吹,他便被凍了直打哆嗦,迎春樓是家客棧,檔次高,生意好,掌櫃都忙得團團轉,哪還有時間給店小二迴去換衣服。


    “差不多也該打烊……”


    “且慢!”


    夜幕燭光下,一個麵容端莊的少女牽著匹棕色的駿馬走過來,她身後另有兩名女子同騎於一匹雪白的馬背上,紅衣少女容貌清秀可人,但冷漠的神情比天上的寒風更凍人,隻見她此時正以一種關懷的目光看著她身前半蒙著臉,卻依稀能感覺出虛弱模樣的少女。


    “還有房間嗎?”妖月冷聲問道。


    “啊,有……還有一間上房,我們迎春樓的生意一向很好,這間上房還是剛才有住客匆忙離開才空出來的,所以,三位姑娘……”店小二很為難地看著眼前三人,一間上房確實不好分配。


    “妖月姐姐,又沒有房間嗎?”我坐在馬上詢問道。


    “表妹,隻有一間上房。”


    “那就這裏吧,天已經快黑了。總好過在路邊吹風。”。


    妖月應了聲,從錢袋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店小二:“房間我們要了,好好照顧我們的馬,還有,送熱水上來。”


    “好,好。”店小二喜滋滋地接過銀子,朝裏頭喊,“掌櫃地,有客到!”


    我裝著虛弱的樣子讓紅紗扶我下馬。半倚在紅紗身上,紅紗把韁繩交給店小二,扶著我往屋裏走去。


    自離開淩雲莊園已有一個半月,妖月與紅紗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絲毫沒有因為殘陽不在身邊而消極怠工,由於她們的包容寵溺,我裝病美人是裝得越來越熟練,走動勝似弱柳扶風。身體微微搖晃,讓人看著生怕我跌倒,忍不住想上扶一把,靜坐尤顯寂寥憂鬱。落寞的神情伴隨如同正歎息般微啟的薄唇,使人心揪不已。


    裝個病美人,自然不能受旅途顛沛勞累。是以我們的速度並不快。妖月獨騎一匹棕色的馬。紅紗和我一起騎坐法拉利,一有狀況發生。她能立刻抱我逃離危險地段。


    紅紗身手好,妖月也不差。


    盡管妖月是玄師,可經過暗部訓練的她已經不能用玄師來定義了,一路上她都施展初級玄術的搜靈術,將方圓百裏內人獸木蟲地生魂死魂全搜索了個遍,以防有山賊妖孽埋伏在暗處傷人,紅紗則充分發揮她對陷阱的了解,一雙利眼輕易搜尋到一路上的新舊陷阱,並帶著我無視地繞過。


    我們走走又停停,也不知道是本小姐演技太高還是她們太過入戲,妖月與紅紗徹底把我當個虛弱的病人般照顧,總是為我布置最好地休息環境,我一站立,紅紗立刻會上前將我扶住,讓我靠在她的身上,如今我已養成“能靠著就絕不站著,能坐著就絕不靠著,能躺著就絕不坐著”的懶人習慣,使得病美人的演技更為逼真。


    唉,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啊,想當年本小姐也是熬夜趕奏章,勤奮辛勞認真刻苦地好孩子,如今都被暗部寵得連筆都拿不起來,奏章都給殘陽批了,刺客有黎血解決,夕顏負責全防衛監督,我這女皇簡直成了大花瓶,除了擺著,全無用處。


    “唉。”


    一聲歎息萬般愁,客棧裏半數以上的目光都帶著憐憫落到我身上。


    喵喵的,說什麽為了飾演病美人的憂鬱,本小姐這一個半月來歎地比前世一輩子歎的還多,地球有句名言“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本小姐老演這愁苦的角色,歎來歎去命都不知道歎掉了幾年,鬱結啊!


    “表妹,來,小心點。”妖月和紅紗一左一右地扶著我走進客棧。


    本小姐地原意是想讓他們叫我“淑人”就好,但她們知道“淑人”是我地真名之後,說什麽也不肯直唿我地名諱,我隻好退而求次,讓她們叫我表妹,這還是我亮出幽凰心鎖以女皇之身下命令,並強調一切以逃亡為主,她們才敢叫的。


    紅紗不愧是黎血地部下,和她的上司一樣冷漠寡言,話少得可以,除了對我有問必答,偶爾會和妖月說上一兩句話,一些路人見她麵貌秀麗想和她搭訕,她最多也就吝嗇地用眼角瞄一下,確定普通


    沒有危害之後,連一聲哼都不給。


    因此,一路上有什麽需要與人交談的活,都是妖月包攬。


    身為玄師的妖月,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散發出玄師特有的淡漠疏離,端莊的笑容一看給人的感覺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禮節無可挑剔,加上她身上穿的衣服麵料很好,妝飾高尚,象極大戶人家的小姐,說話時總給人一種壓迫感,使人不敢違逆她。


    她們先扶我坐到離門口最近的椅子,妖月到櫃台去登記,冷風從門口吹進來,我身子不禁抖了抖。


    “紅紗姐姐,明天給我換一副手套吧。”


    我將凍得有些僵硬的手舉到紅紗麵前,薄質的手套已經擋不住寒風的侵襲,手指關節處顯得有些僵硬。


    紅紗伸出雙手將我的手包裹住,暖暖的熱氣從她的手心傳遞過來,我知她是用內力在催動我身體的血液循環。


    所以說有內功真的很方便,冬天穿得少也不怕冷,不象咱,總要在風度和溫度之間猶豫,誰讓當年本小姐的師傅都不肯教咱內功,就怕本小姐十箭連發的威力更上一層樓,女皇的武功師傅就更甭說了,我就是跑跑步她也怕我不小心跌傷了“龍體”,亦步亦趨跟在我後麵慢跑,並且堅決否決了我要求練內功的想法,比恭禦侍還嘮叨地在我耳邊不斷闡述練內功的危險,走火入魔了怎麽辦,連岔了損了龍體怎麽辦,不小心傷到內髒那多危險,蘭臻就寒雪衣一個女皇,她出了事大家都得跟著完蛋……


    你說吧,我那到底是在請武功師傅還是請了個保姆?


    寵過頭了啊,難怪寒雪衣會形成那樣嬌縱的個性!


    不過被寵的感覺真的很好,尤其是暗部對女皇的寵愛,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讓他們殺人放火他們有不會皺一下眉頭,更不用說僅僅是換一副手套。


    隻見紅紗冷漠的麵容上竟帶了愧疚之色,自責地說:“是我疏忽了,竟然讓你受了凍,我馬上就去準備新的手套。”


    “好,好,好,真是一位好姐姐。”鄰桌一名青衣男子聽了紅紗的話後拍掌道,“在下木林羽,姑娘名喚紅紗嗎?似紗柔美,人如其名啊!敢問姑娘貴姓?”


    我聽了忍不住汗上一把。


    似紗柔美?他確定他說的是紅紗?


    我認真看向紅紗的臉,她除了看我的時候眼神會因為關切而帶上少許正常人的溫度,隻要視線一從我身上移開,視線所及的人馬上就能領教比黎血的極地東風稍微效益號的西伯利亞冷空氣。


    作為一名“絕命”的成員,紅紗身上絕對沒有一絲能和“柔”沾上邊的東西,雖然現在她將身上的殺氣完美地隱藏起來,但相信隻要我一聲令下,她馬上就會為我把目標的人頭捧上,能夠成為黑衣“絕命”,紅紗的雙手必然早已沾滿了鮮血。


    殘陽會挑選她保護我,除了認為紅紗夠強,也相信紅紗對女皇的絕對遵從,如此冷酷無情的殺人機器,又怎麽可能會有“柔”呢?


    似乎是應證我的腹誹,紅紗接到我的目光之後冷漠地掃過他一眼,確定無害,旋即又將注意力調迴我的身上,完全將那人當成空氣,一個字都不願和他多說。


    我同情地轉過頭去打量這個和紅紗搭訕的男子,他顯然被紅紗的無視打擊到了,麵容有些僵硬。


    說實話,他挺帥的,也挺傻的,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麵容十分英俊,頭戴珠玉冠,雙鬢垂了兩簇玄發,一身華麗的遊鱗碧青棉紗長袍,膀寬腰細,體魄健壯,雙目如炬地看著紅紗,熱切的愛戀露骨地表達出來。


    不過,他腰上的雕龍碧璽完全泄露了他的身份,那碧璽隻有巴掌的一般大,但做工極為精細,上麵雕刻的三條含珠遊龍鱗毫畢現,栩栩如生。


    同學啊,我說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常識呀,試問這天底下除了皇帝,誰還能佩帶如此精致的龍形飾物,誰還敢若無其事地佩帶龍形飾物?


    “公子來自竹徵吧?”我問。


    他這才將目光轉向我,點頭:“是的,姑娘怎知?”


    “有道是竹徵素來以清秀為美,紅紗姐姐很符合,不是嗎?”


    我掩嘴而笑,在心裏朝他翻白眼,你以為把竹徵的國姓“森”拆成“木林”就沒人認得字了嗎,好歹本小姐曾經當過女皇,要是連和蘭臻同為四大強國的竹徵皇帝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我就真是白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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