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說海黎騙吃騙喝倒也無所謂,畢竟是皇後隨口胡謅。可全巫魈隻怕沒幾個人敢“看不上”太子吧,皇後這話是抓住機會,故意要在眾人麵前落他的麵子。


    海黎挑眉,極其隱蔽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太子殿下。


    別人可能感受不到,雖然他一如既往地容色淡淡、不辨喜怒,但從皇後第一次開口起,她就察覺巫馬雲影周身的氣息在一點一點變得寒涼,這下又冷了一絲。


    海黎再看看皇後,也沒漏掉她嘴角有些壓不下去的弧度。


    這兩位看上去……不共戴天啊。


    淡淡勾唇,神色和善而坦然,海黎清冷的眼神毫不避諱地對上皇後質問般的目光:“這皇後娘娘就不必掛心了,就算要送,那賀禮也是恭送給太子殿下的,不用帶到這裏來給娘娘開眼吧?至於騙吃騙喝……陛下都如此盡心招待了,敝使若不吃不喝,豈不是無禮?就好好嚐了嚐貴國的佳肴美酒,味道是不錯,隻是,難道巫魈已然連多我一個人的飲食都供不起了嗎?我鯊族什麽沒有,需要專門到貴國來騙吃騙喝?”


    皇後麵色不善,還沒怎麽迴敬,皇帝就低聲給她打斷了,臉色黑沉,“皇後,何時講話如此不顧及分寸了?使者遠道而來,豈會是隻為了騙吃騙喝?這話講出來,本來不小氣,也給你說的小氣了,你身為皇後的分寸呢?”


    突然,一道少女的嘀咕聲在殿中響起,不大不小,聽清楚剛剛好。


    “賀禮都沒有,跑過來騙吃騙喝還不好意思承認……竟然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


    這頗為嫌棄卻壓不住得意的聲音,可不就是那位小公主嗎?生來就是巫魈最尊貴最受寵愛的公主,巫寒大陸的四個國家又是常年不怎麽往來,更別提戰亂紛爭了。在她的世界裏,就還沒有見識過比巫魈皇族還尊貴的人,自然自視甚高,覺得別人都不如。


    海黎瞥也不瞥她一眼,聽了也當沒聽見,一點兒不理睬,可這樣作為卻更讓巫馬皎月心裏認定,這女子不過好看皮囊而已,窮酸就罷了還死愛麵子,於是便有恃無恐了一般提高了聲調,故作好笑道:


    “就算帶了禮,鯊族還真是說來給二哥賀喜,就真的隻送二哥賀禮啊?這麽寒磣,還開眼?嗬,大言不慚,也不怕閃了舌頭。”


    海黎垂眸抿茶,將嘴角的一抹似笑非笑散在了杯中淡茶裏。


    不然難道還要給你送禮嗎?


    再者,誰說我隻給太子送禮的?


    巫馬皎月見她三番五次出言挑釁,可麵前女子就當做耳旁風一般沒有一點兒反應,不禁覺得之前的每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卸力得很。


    不過,她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女的肯定又是覺得沒麵子才不敢接的,這才舒坦一點兒。


    巫魈皇帝麵色一驚,沒來得及看使者臉色,趕緊先對著巫馬皎月眼睛一瞪,氣勢還頗為嚇人,壓低了的語氣警告:“皎月!”


    這一顆心剛放下立馬又提溜起來,皇帝當到這份兒上他也是醉了。


    皇後聽自家女兒的話,本來勾了勾唇,可又聽見皇帝暗聲訓斥,這警告可不同以往,便心下微微一驚,又麵色不善起來。


    然而巫馬皎月從小到大就是皇帝皇後的掌上明珠,就這麽一個在身邊的女兒,那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就算父皇母後生氣也都是佯怒,撒撒嬌就過去了,所以根本不把這一聲警告放在眼裏,隻以為沒一點兒事。


    於是她的內心毫無波動,便跟沒聽見一般從座位上出來了,還叫上來兩個侍女。


    皇帝心中一沉,意識到了什麽問題。可他從未對皎月有過任何甚至隻是稍微嚴厲的斥責,況且此時是鯊族使者的接風洗塵宴,也不好當場發作,便一肚子憋悶地等著,等著看她要作甚。


    隻見其中一個侍女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端上來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一塊紅布,紅布下不知道什麽東西,看起來大約掌心大小,但卻看不出來什麽形狀。


    殿中有人抻著脖子去瞅,好奇著等皎月公主開口。


    海黎察覺前方有動靜,抬頭,也看見了那個侍女端著蓋著紅布的托盤,便覷起眼一看。


    瞬間,她的眼神便染上了一絲寒涼色澤,目光淡淡挪到巫馬皎月帶著微笑恭敬行禮的側臉上,也一言不發地耐心等著,等著看她拿著這東西想要幹什麽。


    巫馬皎月微微屈膝,行個小禮,語氣倒是頗為歡快,似乎絲毫沒有被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所影響,道:“父皇、母後,兒臣今日得了一物,倒是可以讓大家都開開眼,尤其是使者大人。”


    皇帝憋得肝髒腎都疼了。


    這說話就不能不帶刺兒嗎?說了鯊族使者尊貴,還一個個的……給朕添亂!無一人懂朕,能為朕分憂啊!


    他此時根本不敢去看鯊族使者的表情。


    其實海黎除了淡淡盯著巫馬皎月的寒涼眼神,沒什麽太大表情。


    皇帝不開口,皇後便趕緊給台階下,語調溫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奇:“是什麽物件,能讓大家都開眼?快呈上來。”


    巫馬皎月起身,給了一個眼神,另一個侍女便上前將紅布緩緩拉開。


    巫馬皎月的視線暗中看了看左右,耳中滿意地聽到殿中驚奇的竊竊私語,壓不住得意地一笑。她的視線掃過海黎那張美絕人寰的臉時停下,本想好好看看她難堪的表情,沒想到她清淡如水的麵容上非但沒有一絲難堪,嘴角的一道譏笑卻霎時撞進了她的眼睛,她瞳孔一縮。


    侍女的托盤上赫然是金燦燦的一塊拳頭大小的金錠。


    所有人都探頭探腦地去看,似乎見了稀世珍寶一樣,移不開一眼。


    金子本就難得,就算是名門望族得了一小塊金子,也都是收藏起來,一般不會當做貨幣流通出去買賣。可此時皎月公主帶來的這個金錠卻是一大塊,這就算了,甚至還是有了形狀的!所以一個個的都盯著看。


    於是誰也沒注意到璵王殿下。


    他皺眉盯著那金錠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熟,然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兒銀錠,比對了一下。


    這是今日海黎在璵閣吃完飯之後留下的銀子,說是要請她,可她還是沒把錢拿走。


    可是這銀錠與那塊兒金錠……


    形狀怎麽好像一樣?


    他猶疑了一下,扭頭看向海黎,便看到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巫馬皎月,也立馬察覺了她嘴角的笑,似乎有點兒譏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皇後一看托盤上的東西,雙手激動的抓緊了兩旁的扶手,驚豔道:“月兒,這金錠是哪裏得的?”


    金子本就難得,更別提是這麽足的分量,還做成了元寶狀。


    看到海黎的笑容,巫馬皎月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對皇後拉起笑容道:“迴母後,今日兒臣的皎月樓來了一貴客,買了幾樣不菲的首飾,這金錠便是這貴客留下的。”


    皇帝心情又壞了起來,表情難看到不忍直視。


    商業是賤業,堂堂公主吵著鬧著要開樓就算了,還要放在一幹大臣妃子麵前招搖炫耀。


    可他心情壞的主要原因卻並非如此,皇帝此時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瞟鯊族使者。


    這就是皎月用來給使者大人“開眼”的?


    想起那一箱子黃金,皇帝更沒臉看了,心中一陣尷尬,但是又不能說。


    “珠淚開了樓,皎月就也非要開,你就順著她,都是你慣的!”皇帝對著一旁的皇後暗聲發作,皇後本來還高興著呢,此時被罵的沒有一絲頭緒。


    事兒還沒完。


    海黎想,小公主幼稚,隻要她不再自作孽,皎月樓的事情她便不再提,就此翻過。


    可是她若非要作死,那她也奉陪。


    巫馬皎月語音剛落,海黎便幽幽開口,似笑非笑,語氣的清冷中摻雜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可我怎麽記得,我不是在皎月樓買的首飾,而是在珠淚樓呢?”


    此話一出,巫馬皎月的神色和身形都是一僵,麵上一陣慌亂閃過,掩飾過去了,卻讓海黎看了個正著。


    她勾唇,繼續道:“莫非珠淚樓也是公主殿下開的?那可真是厚此薄彼了,珠淚樓可遠遠沒有皎月樓興旺呢。”


    皇帝怒目一瞪,瞪得皇後背後奓毛。


    殿中又開始了竊竊私語,方才的驚奇與豔羨仿佛就是曇花一現。


    巫馬皎月的腦子看起來已經原地卡住了,皇後隻好橫眉冷豎,冷聲道:“使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海黎淡淡:“什麽意思相信皇後娘娘聽得出來。”


    就是巫馬皎月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將珠淚樓賺得的金錠占為己有,而由她的神色看,還不是什麽正規路徑。可笑的是,使黑手占為己有得東西還拿出來顯擺,真不巧,這金錠的原主就在殿中,坐著,被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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