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掃了眼封序臉上神情變化,卻沒有絲毫要開解的意思。


    於她而言,刑偵技術人員本職能力不行,就是原罪。


    尤其,當事人自己沒有上進心和求知欲時,更不值得她浪費偵破案件的寶貴時間。


    溫阮順著血跡指向,來到廚房門前淺淡血跡消失的地方。


    “邱寶珍應該是站在這裏,一刀捅傷了聞聲趕來的第二位受害者董慧嫻。或許是因為邱寶珍是自己的骨肉至親,哪怕董慧嫻看到了女兒手裏的刀已經捅進了自己的身體,但直到她癱倒在地,也跟兒媳婦鄧茵茵一樣,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迴事。”


    說到這裏,拿著攝像機的祝卿安立即補充道:“這一點我知道,因為在二次屍檢過程中發現,鄧茵茵和董慧嫻身上都沒有任何抵抗傷。”


    “對。”溫阮點頭,“隻不過,這次邱寶珍還沒來得及劃開董慧嫻的腹部,就直接迎上了第三位受害者,邱衍慶。估計當時邱衍慶親眼目睹了自己女兒襲擊自己妻子的全過程,所以有了防備;通過地麵上這幾串弧形的拋甩狀血跡與大量密集的滴落狀血跡,還能看到邱寶珍揮刀的力道和方向,以及邱衍慶邊伸手抵擋邊後退的方向。”


    “當邱寶珍在邱衍慶右手手臂外側砍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時,估計邱衍慶還在勸說女兒冷靜,可他卻不知道,那時邱寶珍眼中的他早已不是‘父親’,而是某種會藏匿、吞噬‘胎兒’的怪獸。”


    祝卿安聽得頭皮發麻,但手上的攝像機還是再次沿著溫阮指向,順著實木地板上的血跡,來到四五米外的一處牆壁前。


    “根據地板上這一小串與其他毛刺尖端相反的滴落狀血跡,可以看出邱衍慶在被邱寶珍重傷手臂的同時,也掐著她拿刀的左手,將她撞得後退了幾步,然後在這麵牆上留下了這串拋甩狀血跡以及兩處擦蹭狀血跡。而人在受傷時,手會下意識捂住傷口……”溫阮左手捂上右側手臂。


    她話沒說完,已經完全清楚其用意的榮曜,邁步來到了牆壁前,“這樣一來,邱衍慶沾染自己傷口血跡的左手,就很可能會在邱寶珍身上留下痕跡。”


    身形高挑的溫阮,抬眸看向榮曜,“你多高?”


    邱寶珍身高171,而她172,高度還能帶入。


    可眼前男人,看起來要比邱衍慶高出小半個頭。


    榮曜,“189。”


    “邱衍慶身高179。”溫阮轉向難得安靜的封序,“你多高?”


    “180。”


    溫阮迅速掃了他一眼,但笑不語。


    男性對自己身高、尺寸近乎癲狂的執念與自信,一次次刷新她的笑點。


    一般情況下,如果男人身高超過180,他們就會失去姓名,通常會自稱趙(183)、錢(185.5)、孫(186.85)、李(你怎麽知道我是188?)。


    這類男人在報身高時基本不會說謊,但卻能精確到毫米。


    如果誰敢把他的181說成180,對方定然會當場來一段倒掛長江的掰頭,來解釋那一厘米堪比國境線一般,不僅代表男性尊嚴、信仰,更能給予男人自信與安全感的重要性。


    而175以上但未到180的男人,對外的身高迴答幾乎都是統一的180。


    身高明顯摻了水分的封序,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看著溫阮盯著自己的清冷眸子,沒來由的臊得慌,“加上頭發和鞋跟高度……180,淨身高177.5。”


    “那你比他合適。”溫阮收了臉上笑意。


    雖然被誇合適,但封序心裏卻生不出一絲歡喜。


    榮曜雙手環胸,瞧著兩人。


    “小封,邱衍慶右手手臂傷得重,你右肩稍微塌點兒。”說話時,他拍了下封序右側肩膀。


    “榮隊放心。”封序肩頭吃痛,但也隻當是自家隊長手勁兒大,並未多想。


    “不要有顧慮,更不用收力,按我剛才說得做就行。”素來嚴謹的溫阮從勘察箱裏拿出一把kt板仿製的剔骨刀,出言提醒。


    封序幾次欲言又止,終還是說,“……好。”


    封序看著溫阮突然揮動左手的刀朝自己揮來,直接攥住她的手腕,抬手把人推到了牆上。


    “停!”溫阮厲聲開口。


    “封序,我知道你剛才是因為怕傷到我才收了力道,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生死一線的關鍵時刻,人的本能反應和正常情況下並不一樣!”


    “如果我隻是想走個過場,那找誰配合、對方又會給出什麽樣的反應,都無所謂。可咱們現在需要盡可能真實地還原案發經過,來尋找足以為兇手定罪的證據,並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能浪費,封序,你要是不行,我現在換人!”


    溫阮生氣,話也說得重。


    “誰說我不行?!”在微表情心理學、兇手畫像、血跡分析上都被溫阮壓了一頭的封序,心裏本就憋著股勁兒,聽她這麽說更有種被人扒光了示眾的羞恥感,“有本事讓我再試一次!”


    溫阮沉默三秒後,站迴原位,揮刀攻擊。


    封序一把攥住她的左手,一個肘擊、頂肩,用盡全力將人撞向冷硬牆壁的同時,掐著她拿刀的手也往牆上撞。


    溫阮本就為了還原相對真實的案發經過,刻意收了手上的反抗力道。


    因此,在撞向牆壁之前,她便已經做好了磕碰的準備。


    隻不過,預期中後背與左手上的疼痛,卻變成了兩處柔軟溫熱。


    尤其手背上略有些熟悉的觸感,讓她立即意識到——竟有人在用手為自己充當肉墊。


    溫阮心中情緒一閃而逝。


    而為了證明自己“行”的封序,全身心都還沉浸在“邱衍慶”的角色之中,完全沒發覺眼前異常。


    正當他還想再次掐著那隻拿刀的手,往牆上撞時,一直垂在身側的右手小臂上,卻突然傳來一陣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溫阮趁機掙脫左手桎梏,一刀“捅”向封序右側腎髒位置。


    雖然kt板做出來的仿製刀沒有殺傷性,但卻因位置特殊,還是疼得封序不由皺眉,怒目瞪向言行雙標的溫阮。


    “你掐我幹嘛?邱寶珍右手沒了大拇指,可做不了這個動作!”


    榮曜收了手,擋在溫阮身前,“邱寶珍雖然做不了‘掐’的動作,但她右手四根手指,卻可以插入邱衍慶右臂的傷口,讓他在短時間內痛到喪失抵抗能力。”


    “插入邱衍慶右臂的傷口?”封序眼睛一亮,一掃剛才的不爽,“那我們就有可能在邱寶珍右手指甲縫裏,提取到屬於邱衍慶的皮屑組織了!”


    溫阮視線劃過榮曜被醫用手套包裹的雙手,紅唇翕動。


    這人,總會在關鍵時刻出現的毫無預兆。


    “榮隊,手沒事吧?”


    榮曜剛想從大衣口袋裏掏筆的動作一頓。


    以往,在槍林彈雨中麵不改色、身中數刀依舊悍勇追兇的北淮刑偵隊長,轉身時竟微微皺眉,揉起了自己的掌心。


    “沒事,不怎麽疼。”


    這一幕任誰看了,都隻覺他是在強忍痛意,故作堅強。


    可卻隻有榮曜自己知道,剛才溫阮撞得那兩下,還沒他現在捏得重。


    ——題外話——


    拋甩狀血跡:指沾血的物體(如手或器具)在運動時由於揮鞭樣的動作和所產生的離心力大於血液的黏附力,將血液甩濺到某個客體表麵所形成的血跡。


    因手臂最常見運動方式呈弧形(如揮動沾血的兇器、擺動出血的肢體等),因此,典型的拋甩狀血跡呈弧形線分布,其起點多為圓形,之後逐漸變為橢圓。但當拋甩出的血液與客體的距離較近時,拋甩狀血跡可呈直線形,甚至呈片狀或者塊狀。


    拋甩狀血跡弧線長短與沾血量的大小、運動的幅度以及運動力量的大小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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