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吳愷歌也不是吃素的,他費盡力氣,終於把倪虹的手甩開來。他其實不想與倪虹兵戎相見,於是下意識地逃跑,換作是別人,也許他會毫不猶豫地反捅他一刀。


    “你還想跑嗎?你還是不想麵對我!”倪虹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不,我不是不想麵對你,是不想傷害你!”吳愷歌一邊跑,一邊說道。於是倪虹也追了上去……


    他們穿過人群,腳底生風,在殺手的叫喊中奔跑,吳愷歌變跑邊迴頭用餘光看著身後,倪虹矯健的身影一直沒有離開。


    突然,吳愷歌一個急停,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他抬頭,眼前是晶藍色的一片。他大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幾步,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東西,吳愷歌消失看見一輛沉在缸底,被鎖鏈纏繞著的跑車,那輛車子的油漆已經被腐蝕得所剩無幾,但還是你清晰地分辨出這輛跑車最初的模樣。它的樣子在這十年以來,一直是吳愷歌腦海裏揮之不去的痛。他太熟悉這輛車子所有的構造了,即使這輛車子的主人並不是自己,但他見了這車子無數次,曾經有一段時間,他每天都能見到這輛車子匍匐在賽場旁邊,也每天都能看到這輛車子的主人。


    【莫淋風!】吳愷歌心裏一震,接著他看到了懸在藍色液體中的屍體,那個屍體是男孩的模樣,身上有很多被盡力隱藏住的疤痕,讓人背脊一涼的更是——那個男孩在安詳地笑,眼睛閉著,似乎死得沒有害怕,沒有遺憾,反倒是幸福地擁抱他的死亡。


    吳愷歌一直遺憾,沒能親眼見到莫淋風最後一眼,有人告訴他,莫淋風死的時候全身是傷痕,滿身都是混著泥土的血,他的骨頭斷了,內髒也裂了,那場悲劇幾乎沒有給莫淋風留下一具全屍。而且莫淋風的屍體到了醫院的太平間以後,很快就不知去向了。吳愷歌還以為,是莫淋風的遠親安葬了他。


    吳愷歌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自己記憶裏那個英俊的少年,就算是見到,也許已經是一捧骨灰。可沒有想到,如今這個少年的臉就這樣清清楚楚的展現在自己眼前。他的臉上和身上都有很明顯的傷口縫合的痕跡,但是屍體的完整程度已經讓他驚訝不已。


    “是你幹的?你把莫淋風藏了起來!”吳愷歌對倪虹驚訝的大喊道。


    “我不僅僅是把他帶到了我身邊,還讓人一針一針把他的皮膚縫合了起來,把他的骨頭接了起來。”倪虹笑了笑說道。


    吳愷歌看著她詭異的笑,背後一陣一陣地發涼。這個昏暗如地獄的地方,真的放著一具美如畫卷的【標本屍體】,他看著莫淋風的身體,可以想象當年他是如此的傷痕累累。倪虹花了多少的心力,才把他的容顏重新複原了起來。


    這是一種多麽喪心病狂的愛,就算是違背所謂的倫理,把一具早應該入土的屍體留在自己身邊。花費大量的金錢和精力,去像修複一副古畫卷一樣的修複一具千瘡百孔的遺體。倪虹有多愛莫淋風,應該就有多狠吳愷歌了吧……


    無論誇大沒有誇大,吳愷歌確實害死了莫淋風,就像是斬斷了倪虹所有希望,所有念想,把她推下了絕境。吳愷歌看著藍色液體裏的屍體,一時間淚流滿麵……


    “我很抱歉。”他哽咽地說,“我知道,我做錯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你狠我入骨,為了讓我感受和你一樣的痛苦,你甚至不惜把我身邊的朋友都給趕盡殺絕。你確實做到了,我在很多時候已經痛苦至極。”吳愷歌越說越感到自責。


    “真沒想到,你還會為自己的過錯感到抱歉。”倪虹撇了撇嘴,說道。


    “我已經自責了很多年。”吳愷歌迴答她。隻見倪虹緩緩地朝他走著,吳愷歌盯著他的臉,那是一張寫滿了憤怒的臉,一張寫滿了悲傷的臉,一張如死灰一樣的臉……


    唿吸仿佛都停止了幾秒,然後吳愷歌感覺自己迎麵吹來一陣涼風,然後他看到一張變得無比猙獰的臉,舉起一把匕首,再一次朝他劈來。


    “我要你在他麵前,死得很難看!”倪虹瘋狂地大叫了一聲。


    吳愷歌再一次用手擋住了倪虹的手腕,他背靠著那個藍色的巨大水族箱,一步一步地貼上了玻璃壁去,他的餘光甚至還能看見莫淋風那張浸在藍色液體裏的臉。那陰森的笑,熟悉而讓他愧疚的臉龐,看書 .uukans 讓他心神不寧,讓他一下子沒有了任何力氣。


    吳愷歌想哭,他看著周圍淩亂不堪的一切,這裏有人互相殘殺,互相打鬥,有人沒有情感,從別人的屍體上橫跨而過,他們像一群在熱鍋裏胡亂翻騰的螞蟻,而頭頂就懸著一把一把沒有眼睛的機關槍。


    很快這種讓他心神不寧的情緒,讓倪虹很輕易地就把刀子移動到了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吳愷歌用力把倪虹的手往旁邊掰去,於是他聽到了耳邊匕首鋒利的刀尖劃著光滑的玻璃水箱壁。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響……他看到倪虹握著匕首幾乎發白的手指,一條騰起的青筋從手背一直顯現到手腕,她把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力氣,然後全都注入了著把冰冷的匕首之上。


    “你在莫淋風麵前殺了我,你就變成了你自己最痛恨的人,他不希望你變成這樣……”吳愷歌試圖說服倪虹,可她似乎已經瘋狂。迴答他的隻有倪虹撐出了血漬的眼眶,和深沉的低吟……


    “我下了死命令,隻要我一聲令下,上麵的人就會拿著槍往下掃射,這個地方可沒有死角,無論是誰,都隻有死路一條。”倪虹告訴吳愷歌,“我寧願和你同歸於盡,也不會聽你任何一句鬼話,放棄我這麽多年所追求的東西。”


    “這裏有這麽多無辜的人,你瘋了!”吳愷歌氣憤地大喊,一把推開了倪虹的手,水箱的玻璃壁上留下了一條非常明顯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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