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的性子倔強,要強,但終究隻是個孩子。


    老太太走的那一天,小孩先是愣愣地站在那,好一會都沒有動彈。


    等林雲青喊了她一聲,小香眼睛一瞪,眼淚才唰一下掉下來。


    小香哭得站不住,整個人趴在老太太身上,農場的人想把人抬走都不行。


    “我要奶奶,你們不許搶走我奶奶!”


    小香尖聲吼著,到話尾都破了音,在場的人都滿眼唏噓。


    好幾個婦女站在一邊看著都掉了眼淚。


    小香抱著老太太,怎麽都不肯鬆走,幾個負責治喪的人都勸著她。


    “讓你奶奶入土為安吧。”


    “孩子啊,別這樣,你這樣你奶奶看了也不放心。”


    “別誤了時辰,得趕緊下葬啊。”


    他們這邊有傳統,老人下葬是有時辰的,不能誤了這個時間。


    但小孩太激動,根本聽不進去。


    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誰過去她都要尖叫。


    就連最熟悉的趙大喜過去,她都十分抗拒。


    趙大喜聲音沙啞著跟林雲青說:“你勸勸她,她喜歡你們呢。”


    小香很喜歡林雲青和謝香蘭,因為她一直希望自己將來也能考上大學,當大學生。


    家裏來了兩個大學生姐姐,小香是最高興的。


    就連趙大喜都知道這一點,他想讓兩人幫著勸勸孩子。


    林雲青點點頭,蹲下身去。


    兩隻修長白皙的手捂住小香的耳朵,一陣馨香襲來,林雲青低頭看著她。


    小香呆愣著,哭喊聲頓時減弱,她聽見林雲青在她耳邊溫聲細語。


    “不哭了,不哭了,乖孩子。”


    “你奶奶是去了一個更好的世界,在那裏她不會痛,也不會傷心難過,她還和你的爺爺,爸爸媽媽在一起……”


    小香抽噎著道:“騙人,人死了,就沒了!”


    她又不是三四歲,今年已經十歲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雲青也不介意,笑著說:“你怎麽知道不是呢?畢竟咱們誰也不知道人死了以後是去了哪兒不是嗎?”


    小香微微動搖:“啊……那……奶奶真的……”


    林雲青摸摸她腦袋:“不管奶奶在不在,隻要你沒有忘記她,她就會一直陪著你。”


    她又說:“你奶奶生前最擔心你,怕你太傷心難過,你要讓她放不下心嗎?”


    小香淚眼婆娑,咬著唇委屈道:“我,我沒有奶奶了!”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心酸,謝香蘭眼淚都掉下來了。


    林雲青抱著孩子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哭吧,不要憋在心裏,有什麽話都可以跟我說。”


    小香撲在林雲青懷裏,感受到胸膛的柔軟,這種感覺跟奶奶不一樣。


    小香難得分出心神想,這就是媽媽的懷抱嗎?


    林雲青熟練地給小孩拍背順氣:“好啦好啦,沒事,沒事。”


    小香在她肩膀蹭蹭臉,抽噎著說:“我,舍,舍不得,我,不要奶奶走,你叫她迴來,好嗎?”


    林雲青好笑地摸摸她後腦勺:“剛剛不還說你不是小孩,什麽都知道了嗎?”


    林雲青心裏歎口氣,明知道不可能,卻還這麽說,孩子心裏是真的無法接受。


    趙大喜在一旁提醒道:“快誤時辰了。”


    林雲青這才迴過神,拍著小香的背說:“奶奶要下葬了,你知道嗎?如果誤了時辰,奶奶就不能去找更好的人家投胎了。”


    她問:“如果可以選擇,你希望奶奶投胎到什麽人家裏去呢?”


    小香被短暫分去了心神,想了許久,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說:“我希望奶奶等一等,等我長大了,就投胎到我家。”


    小孩天真地說:“以後我當她的媽媽,我肯定對她特別特別好,特別特別愛她。”


    林雲青鼻子一酸,徹底忍不住眼淚。


    她悄悄擦了擦,說:“嗯,很好的願望,那我們就更要趕緊讓奶奶下葬了,這樣以後才能投胎到你家呀。”


    林雲青就這麽把小香勸走,趙大喜幾人才得以抬著老太太去下葬。


    小香不肯離開,所以林雲青和謝香蘭陪著她,一路把人送到山上去。


    山上的墓地裏已經有三個土墳,裏麵葬著小香的爺爺和父母。


    現在奶奶也去找他們了。


    林雲青看著這整整齊齊的四座墳,心裏感覺很複雜。


    從此以後,小香就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她轉過頭,想看看小香有沒有掉眼淚,沒想到小孩抬起頭,懵懂地說:“奶奶跟爺爺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了。”


    她眼睛裏忽然閃著大人般的釋懷。


    林雲青心裏歎口氣,也隻能這樣想了。


    老太太是昨晚在睡夢中去世的,今天早上小香起來就發現她沒有動靜了。


    等把老太太下葬了,時間已經近黃昏。


    林雲青和謝香蘭拉著小香下山,路上偶遇一抹夕陽,把整片天空染成橙紅色。


    太陽掛在山的邊緣漸漸落下,但還在努力散發著光亮。


    小香抬頭看著,眼睛閃閃發著光,也許,天邊真的有一個人在跟她道別吧。


    林雲青和謝香蘭把小孩送到房裏,又哄著她上床休息會。


    今天孩子也累了很久,她是老太太僅存的血脈,很多事情都必須由她親手做。


    小香懵懵懂懂地,聽著趙大喜的指揮,磕頭,撒紙錢,一步步地完成了她的職責。


    “你今天做得很好,現在是不是很累,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謝香蘭拍著她的被子:“乖乖睡吧,什麽事都不用擔心。”


    有這兩個最喜歡的姐姐陪伴,小香閉上眼睛,眼皮越來越重,直到眼珠子再也不動了。


    林雲青和謝香蘭對視一眼,兩人輕輕地走出去,關上門。


    林雲青鬆了口氣:“能睡就好。”


    謝香蘭點點頭,不過又說:“就怕還有後勁,再觀察觀察吧。”


    大人遇到這種事,都一時接受不了,更不要說小孩。


    小香現在暫時沒事,說不定睡一覺起來又想起來了。


    林雲青點點頭:“我們多陪著她吧。”


    兩人本來就是容易心軟的人,又在小香家住了這麽久,對這個孩子自然而然生出點保護的心態。


    商量好等小香醒過來,兩人都陪著她說說話,做點事,林雲青和謝香蘭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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