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鬼娘子緩緩坐了起來,迷糊間感覺體內忽然多了股力量,神識探入其中,心中不由一陣驚濤駭浪。


    她沒想到,林飛果然做到了。


    那一道似幻似真的幻脈,那一顆若隱若現的幻種,以及流動於身體之中的那股剛正之氣,無不是在強調著她作為一名幻師的事實。


    小手隨意撥動一番,一道微乎其微的隱性靈力擊在眼前的石壁上,雖然未能將石壁擊穿,但那靈動的銀白之氣串著石粉歡快地散去,卻猶如一道彩虹飄過,留下無限美好的遐想。


    “林飛……”鬼娘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居然還有這麽光明的一天,臉上自是欣慰無比。


    踏出山洞,強烈的陽光迎麵射來,鬼娘子以手遮之,卻是在這個過程之中,透過五指的間隙,看見一縷縷魔氣在空中飄蕩。


    心中一驚,鬼娘子循著魔氣掃視了大半圈,終是看到了林飛等人正在西側的一個約莫十丈高的土坡之上,與一幫黑衣人對峙著。


    “這幾人,似乎是那日捉來的吧?”她不確定地呢喃了一句,隨後匆忙朝那土坡衝了去。


    土坡上,林飛緊緊盯著身前不足三丈的胖鬼,質問道:“魔道之人,人人得而誅之,你這又是何必?”


    他想不通,胖鬼為何會臨陣反戈。


    “是啊胖鬼,咱們兄弟一場二十年,你這般把自己逼上絕路,作為哥哥的我,可謂心傷不已啊!”陸武徐徐勸導一句。


    “放你娘的狗屁!”胖鬼粗壯的雙腳在地上狠狠一踏,一道三尺之寬的裂痕旋即橫在他與林飛、陸武等人身前,隨即憤憤道:“本來我還想再瞞一些日子的,可惜時間已經來不及。若不是這些年來你們對我情真意切,恐怕早已沒有十三鬼的名號了!”


    “難道,你原本就是?”陸武旁側的陳道臉色一黑,沉聲道。


    “不錯,我本來就是魔族之人,這些年來隻不過受了宮主之命潛入天武罷了。若是你們識趣就乖乖隨我一道麵見宮主,那樣也免了皮肉之苦,否則別怪我下不客氣。”胖鬼惡狠狠道。


    亦是到了此時,那一隊立於胖鬼身後的黑衣人方才將自身氣勢一提,瞬間展現出自己竅變境的修為來。


    “原來如此,你是故意放他們進來的。”站位緊靠著林飛、陸武與陳道三人之後的若嬌,眯著丹鳳眼冷哼了一句。


    “妖怪就怪追風樓的幾人,沒成想這幾個小娃娃居然還是奇根異骨,如是將他們帶迴去,恐怕宮主她老人家一個開心,升我的官也不一定呢?”胖鬼哈哈一笑,囂張無比。


    單論武力,自然是胖鬼那方人馬出挑,畢竟人家全是竅變境幻師。而林飛這邊,力量可謂參差不齊,想要取勝隻能以巧勁。


    想了想,林飛不禁諷刺:“想不到你這廝演技這麽好,竟然將大家給騙了,不給你配個“影帝”的稱號,我都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對戰竇維德之時,你那個狠勁,可真真是十足啊!”


    提到竇維德,胖鬼不由冷笑:“那家夥一向自大無比,雖然深受宮主喜歡,可惜這些年卻樹敵無數,鐵定了活不長。當日,我不過是順便幫他一把罷了,免得他傷重迴到宮裏反而落下個不好的名聲。”


    從這點可以看出,那竇維德與胖鬼自然是相互對立的兩個派係。這種敵對在很多勢力之中都存在,隻不過如此光明正大地擊殺對方,林飛想起來仍是有些心怵。


    胖鬼此人平時看著憨厚,又略帶一點點毒舌,看上去十足的小人物形象。可是誰又知道,當日他拚命協助眾人擊殺竇維德一方,原來並未有任何嫉惡如仇的成分在其中,從頭到尾,居然都是抱著鏟除異己的決心罷了。


    想起往日相處的一幕又一幕,林飛縱然心腸再狠,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絲不忍來。


    隻不過,見著那鬼娘子氣喘籲籲地跑上山坡之後,他心中的某根線被狠狠扯了一下,隨後已然有了決定。


    “林飛,你們在幹嘛?”鬼娘子看形勢不對,疑惑問道。


    “十三妹,今日我要你一個答案,你是與他們一道被抓去魔族呢,還是與我一起瀟灑過下半生?”胖鬼的目光忽然柔和幾分,掃著鬼娘子問話,但聲音卻近似命令。


    “嗯?”鬼娘子湊近一看,哪裏還不清楚此時的情況,眉頭皺了皺,輕聲喝道:“魔族能給你什麽?你一直期待的自由嗎?若是連自由都沒有,你陷進去又何必呢?”


    “你會拋棄你作為狐的身份嗎?你不會。所以我也不會。我身體裏留著魔人的血,我自是魔族之人。”胖鬼不禁冷笑起來,但笑容之中卻是帶著點點苦澀。


    生而為魔,我還能做什麽?


    如此簡單明了的答案,胖鬼不相信林飛等人不明白。


    自然而然的兩個對立的群體,就猶如這天地萬物的法則一般,弱肉強食,一環扣著一環。看似容易切斷,其實絲絲入扣,難以解開。


    倘若解開了,這一條隱形的食物鏈就會從中斷裂,導致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後果或許更糟吧!


    當然,這樣宏觀的想法,林飛從來沒有去想過。所以胖鬼的選擇,對他來說既是意義重大、也是毫無意義。


    隨遇而安,沒有什麽不好。唯一讓他覺得不舒服的是,胖鬼已經融入自己的生活之中。


    一柄劍用久了都會生出感情,一個人若是走了自然會留下念想。


    所以,趁著這念想還未夠深,便一擊斬斷吧!


    林飛不打算暗中出擊,朝胖鬼勾了勾手指之後,道:“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吧,勝負皆由天命!”


    “好!”胖鬼亦是酸澀地應了句。uu看書.uukanhu


    二十年,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抹去的?


    麵具戴久了,不知不覺也會代入其中。雖是魔人,可他也真真切切以十三鬼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年。


    這二十年,他哪一天沒有機會置其餘十二鬼於死地,可為什麽不下手?還不是因為那根牽引著各自的絲在作祟。


    忽然一刹,烏雲將陽光遮住。


    土坡之上,寒風陣陣,陰雨飄搖,嗚嗚咽咽之聲四起匯聚於空,宛如一支斷義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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