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蕎麥知道,這錢是別指望他還了。


    她走迴病床邊,安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菊花:“嫂子,你別哭了,自己保重,錢我不會問你要,剛才我故意難為他的。”


    菊花哭著說:“我知道你的心意蕎麥妹妹,我是恨我自己咋就攤上這麽個男人呐。”


    孟蕎麥苦笑:“好男人多的是,咱們沒攤上罷了,不過咱自己振作起來,強大起來,讓渣男傷害不到咱。”


    菊花絕望地搖頭:“咱一個女人,咋能不受男人的氣呀?”


    孟蕎麥上輩子也是這麽想的,所以被欺壓了一輩子。


    菊花絮絮叨叨地說:“你也見過,他沒錢了就找我要,不給他就奪,我再苦再累他都看不見。不疼我就罷了,孩子也不管不問,這麽小的孩子,無論冬夏我都帶著賣菜,他一不順心還打我……要不是孩子呀,我死八百迴了。”


    孟蕎麥拍拍她的手,給她過來人的忠告:“嫂子,我以前也是你這樣的想法,可是這樣的想法是錯的,明明是人家壞,咱幹嘛要死呀?咱活得好好的,咱硬氣起來,把咱在壞人那受的氣都還迴去多好呀。”


    菊花不哭了,看著她說:“我的好妹妹,我也這麽想過,可是咱一個女人,哪有男人力氣大,打不過他呀,要是惹怒了他,他會打死打殘我的。”


    孟蕎麥冷笑一聲:“嫂子,他就沒睡覺的時候?”


    菊花慌亂地搖頭,“那趁著他睡覺打他一頓,他醒了還是你挨打呀。”


    孟蕎麥給她傳授經驗:“你就不能打斷他的腿?讓他躺個1月四40天的,反正他也不幹活,淨出去胡混花你的錢,那樣省心了呀。”


    菊花惶恐地說:“這……這能行嗎?”


    孟蕎麥激她:“咋滴,你還舍不得他?”


    一聽這話虛弱不堪的菊花唿地坐了起來,“我舍不得他?我恨不得拿刀把他剁成一塊一塊的喂狗,我恨不得把他用糞叉子穿起來用火烤成人幹,我恨不得把他摁到茅坑裏悶死,讓蛆把他吃光……”


    “嫂子,快躺好快躺好,別這麽激動。”孟蕎麥扶著她躺下。


    剛才這番話果然耗光了她的力氣,菊花軟軟地癱倒到床上,張口喘著粗氣。


    這時護士端著托盤過來了,叫:“張菊花打針。”


    孟蕎麥忙起身讓護士給她紮針。


    護士問孟蕎麥:“今天你陪護是不是?”


    菊花忙說:“不是,我妹妹來看看我,她家裏還有急事。”


    護士冷著臉說:“那你得有陪護呀,你丈夫剛才主任已經和他說了,他要是再來病房大聲喧嘩,就叫保安轟走他。他卻和主任說了,他再不會來了,還讓你自己出院迴家。”


    菊花臉唰地紅了,渾身打擺子。


    孟蕎麥隻好說:“護士,我在這陪我嫂子一天。”


    救人須救徹。


    護士答應一聲走了,菊花緊緊攥住孟蕎麥的手流下了感激的眼淚。


    但是孟蕎麥沒白在這陪她,她原原本本把自己收拾李德彪的情景跟菊花分享出來了。


    菊花對孟蕎麥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說:“蕎麥妹妹,你是女中豪傑呀,你值得所有被男人欺壓的女人學習呀!”


    孟蕎麥真誠地說:“別人學不學我不操心,但我真心希望嫂子學我,因為咱們倆是同命女人呀。”


    菊花自愧不如:“蕎麥妹妹,你現在跟我不一樣了,你把畜生給打倒了,你翻身了。”


    她激動地說:“我好好養身體,身體好了我就迴去收拾他。”


    孟蕎麥點頭:“嫂子,我們女人隻能靠自己,想活好,就得強硬起來。”


    菊花說:“就是呀,我死都不怕了,我還怕他這個畜生幹嘛呀,我早腦子咋就沒轉過彎來呢。”


    孟蕎麥笑笑說:“還不晚。”


    她想想又問:“嫂子,你比我大兩歲,你就這一個孩子嗎?”


    菊花歎氣:“我有個一個閨女,掉河溝裏淹死了,要是活著呀,今年該11了。”


    孟蕎麥忙說:“對不起了嫂子。”


    菊花搖搖手:“沒事,這麽多年了,我也放下了。”


    孟蕎麥說:“嫂子,我給你衝碗紅糖水喝。”


    中午,孟蕎麥又想辦法給菊花煮了雞蛋,讓她像正常過月子一樣吃雞蛋喝紅糖水。


    菊花笑著紅了眼圈,“蕎麥妹妹,我這是過月子頭一迴吃紅糖雞蛋呀。”


    孟蕎麥苦笑著搖搖頭。


    菊花打完今天的吊瓶,又吃了藥,非讓孟蕎麥迴家,說她沒那麽嬌氣,自己能下床了,就不再拖累她了。


    確定她能下床自理,蕎麥就趕著騾車迴家。


    家裏兩個孩子她不擔心,他們迴家見不著她可以迴他奶奶家吃飯。


    這輩子,她也不會再像上輩子那麽嬌慣他們,把他們捧在手心裏當寶兒了,隻是盡責任、盡力教導他們罷了。


    隻是,今天沒有撈田螺,明天沒田螺賣了,也好,去地裏看看莊稼。


    她迴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鍾了,想想還能去河裏摸田螺,迴來讓田螺多吐一夜泥沙更幹淨。


    騾子可是餓壞了,她到家忙把騾車卸了,牽著騾子在家門口的沙地上打了滾,就牽迴棚子裏喂料。


    騾子吃著料,她進屋把今天賣的錢放起來,一推門看見當門桌子上放著一件水紅色的確良褂子。


    她眉頭一皺:這是誰送來的?


    孟蕎麥就走到雜屋門口,問李德彪:“今個誰來了?”


    李德彪說:“三麥。”


    孟蕎麥嘴角一挑:這是日頭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她可不貪這點小便宜,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鎖上屋門又拉著地排車去河溝裏摸田螺了。


    摸滿一蛇皮袋子田螺,又割了一大籃子草,迴來天差不多黑了,她顧不得清洗田螺先去做飯。


    吃了晚飯,她就得加班清洗田螺外殼了。


    她看看姐弟倆,問:“今天作業多嗎?”


    浩浩說:“不多。”


    孟蕎麥說:“不多就跟我一起洗田螺。”


    兩個孩子如今很聽話,乖乖地接過她遞上來的幹絲瓜,跟她一起圍著大澡盆一顆顆撈起刷洗起田螺來。


    孟蕎麥抬頭看看燈下的兩個低頭刷田螺的孩子,心說:要是能把他們教育好,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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