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完全被布木布泰的氣勢鎮住了,待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厲害的格格,蘇沫兒心裏讚歎了一句。不愧是曆經三朝的太皇太後,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歲月留給布木布泰的,是那看穿一切的雙眼。


    布木布泰睜著她那充滿智慧的雙眼,一步一步的逼近建寧,建寧則渾身發抖的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是我對不起你,我當初無力阻止你和吳應熊的婚事,我日夜祈禱,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希望吳三桂不要造反,他隻要不造反,你和額駙就可以繼續天長地久的生活下去,你要怪,就怪吳三桂吧!”


    布木布泰平靜地對著建寧說。


    建寧低頭抽泣,用手捂著臉頰,“皇額娘,我怪我自己的命,行了吧!”


    “要怪,就怪老天吧,把你和我都生在這帝王家,你的丈夫和兒子死了,我呢,我的丈夫早就離我而去,我一手養大的親兒子,又一心皈依佛門,我不得不再次養育我的親孫子,把江山托福給一個8歲的孩子,你想象不到這有多麽艱難,這,就是我們的命啊!”


    布木布泰的聲音顫抖起來。


    蘇沫兒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她終於忍不住了,撲到建寧跟前,“公主,太皇太後這樣赤裸裸的說自己不幸的過往,這是在為公主減輕壓力呀,公主,你真的無法體會太皇太後的苦心嗎?你怎麽還忍心責怪她,她這麽多年來一直在為你祈禱,祈禱你能平安幸福一世啊,公主....”


    蘇沫兒泣不成聲。


    “我知道,可是皇額娘,我想念應熊和世霖,我想和他們再見一麵,我甚至連最後一麵也沒來得及去看他們父子...”


    建寧痛苦地訴說著。


    “建寧啊,見不著了,再也見不著了,今生已過也,懂了嗎?”


    布木布泰眼含著淚光,用手摸著建寧的頭。


    “今生已過也.....今生已過也....”,建寧木然的重複著這句話。


    建寧無數次的麻痹自己,在他們父子倆剛被抓走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吳應熊不會死,吳世霖也不會死,皇帝是不會殺他們的,太皇太後也不會允許的,畢竟是皇親國戚,畢竟,他們是建寧公主的丈夫和兒子。


    她都想跟皇上請命,讓吳應熊去上戰場勸降吳三桂,平息幹戈。可是她太天真了,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她缺乏對政治的基本判斷,吳三桂一旦起兵,皇帝要的不是吳三桂的投降,而是吳三桂的人頭!


    她甚至認為,太皇太後隻要不讓殺人,皇帝就不會殺死她的丈夫和兒子。


    她從沒想過,太皇太後是為了大清可以連自己都殺的人,在太皇太後的眼裏,沒什麽比大清的基業更重要,區區吳應熊,又算得了什麽?


    她就這樣等啊,盼啊,盼來的不是赦免的聖旨,而是丈夫和兒子血淋淋的人頭!


    她清楚的記得,丈夫和兒子的人頭被掛在旗杆上,雙目依然圓睜,吳世霖那驚恐的眼神,世霖是個多麽好的孩子啊,從小就聽話,讀書也好,太皇太後和皇上都很喜歡他的,怎麽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建寧的痛苦就是來源在這,她不能報仇,無法報仇,也根本不可能報仇,難道她要殺了太皇太後和皇上嗎?


    “今生已過也,隻待來生緣。”


    她和吳應熊的見麵,隻能期待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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