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啊,早晚你要結婚的,會有孩子的。還是你要丁克啊?也挺好的。」


    安思雨扶著頭,簡直像是惡疾發作,道:「我們這樣的感情,你是真心想和我說這種話嗎?」他沉重唿出一口氣,質問道:「這麽多年在美/國,你是真的很開心嗎?終於實現了你的夢想,你是真的會幸福嗎?」


    餘頌好像被這個問題刺痛了,立刻冷淡起來,道:「我一會兒有演出。敘舊的話,我不能與你聊太久,你能不能先出去?」


    安思雨卻故意緊追不放,上前一步,抓著她的手,道:「你迴答一下,我就走。你現在開心嗎?是與否,很簡單。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我就想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你好像有點無聊。你真的應該走了,我助理要迴來了。被她撞見了要解釋很久。」


    「解釋什麽?」


    「沒什麽可以解釋的。」


    「那你的手為什麽在抖啊。這麽冷嗎?」他壞笑著,裝模作樣四處張望找遙控器,故意說要幫著把暖氣調高。手一鬆,餘頌立刻掙脫出來,一把打開他的手,神色慘澹,眼中又有冷冷怒氣,道:「你冒犯到我了,安總監。我和你是什麽關係?說著話你就抓我的手。你平時對身邊人也是這樣嗎?」


    安思雨一怔,帶些悵惘,又假惺惺恭敬起來,道:「是我不好,餘大師你別在意。一定要安心準備演出,要不然你在台上有失誤,可就全成了我的責任。那我可擔待不起。」


    他走時把門帶上,可門又卡住了,一時關不攏。他好像也格外煩心,很用力的一聲撞了上去。


    簡直像是喝醉了酒,說的盡是胡話,安思雨氣沖沖地出去吹冷風。剛才他那樣子說出去別人都不信,熟悉他的人一向都佩服他少年老成,何時何地都不會失了分寸。現在倒好了,他一低頭,手開始抖起來,舊情難了好像是什麽傳染病。


    他當然有私心,音樂廳的重建項目是去年招標的,那時候自然不知道餘頌迴來,但他相信命中注定,要不然小學畢業這麽多年,憑什麽他們還能再重逢。他特意選了餘頌來演出的時間來加班,避險起見還叫了下屬隨行。明麵上有個很坦蕩的理由:要確認一下演出時的主廳的迴聲效果,畢竟地鐵最近的線路離建築隻有七米,就算安裝了隔振器,影響因素依舊很多。


    出於自尊,安思雨刻意表演出幾分從容的漠不關心,按理餘頌該有些反應,焦急些也好,冷嘲熱諷也行,結果竟然這麽客套。難不成她在美/國應該另有所愛了。還是他想錯了,是h古典音樂圈子和諧友愛,還是***的燦爛陽光消弭她內心傷痛了?


    於是就全亂了,他對著玻璃倒影揉頭發,刻意梳了三七開,她也沒發現。正心煩意亂著,就聽見有人在後麵叫他安總監,他下意識雞皮疙瘩就起來,好在迴頭一看,隻是下屬白淼。白淼招唿他走員工通道,趁開場前溜進主廳裏。他們要來聽演奏效果,主辦方自然是不介意的,先前隻是擔心鋼琴家會有意見。可安思雨是餘頌的舊相識,連這一層顧慮也沒了,就大大方方放他們進來旁聽。


    餘頌在國內的事業剛起步,這是第一場,票沒賣光,場子略顯冷清。安思雨和白淼可以隨意坐後排的位子。白淼笑道:「安總監麵子好大,本來還以為加班吃宵夜,沒想到還有免費的鋼琴演奏聽。」


    「你平時喜歡古典音樂嗎?」


    「沒聽過,不過古典樂,又是鋼琴,想想也很厲害。聽個名聲就好了。剛才那位餘小姐看著也挺有氣質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想多了,彈琴隻是職業罷了,她也是普通人,一樣是努力出頭的。」話說到這裏,安思雨停頓一下,若有所失,輕聲道:「至於古典樂,也沒有多難欣賞。你覺得好聽,有感動,就足夠了。再好的藝術也是為人服務的,隻是有時人為製造了些門檻。」


    到開場,燈暗下,原本喧雜的觀眾席立刻安靜下來,隻剩台上是灼灼一片亮光。餘頌穿一件紫色禮服,緩步走上舞台。後排看不清人臉,其實也根本不必看清,舞台正中央就是一架鋼琴,兩側是伴奏的樂隊成員,各個嚴陣以待。主角的地位,一目了然。


    哪怕他如此清楚前因後果,一時也有自發的崇敬之感,在舞台上,鋼琴家就是人造的神像,端坐在琴凳上供人頂禮膜拜。無論她是怎樣艱難,踩著泥濘一路攀爬而上,到了舞台的亮白之下,一背身,發間帶著光暈,周身都近於純白了。


    事先安思雨沒看節目單,結果餘頌的第一首曲子,他就忍不住皺眉。


    為什麽偏偏又是勃拉姆斯?


    人始終無法戰勝自己的心。安思雨戰勝了命運的威逼。債主的冷眼,親友的疏遠,由奢入儉的殘酷,他複讀了一年考上大學,暑假裏騎著自行車頂著烈日做兩份家教。沒什麽不能應對的,他自認比父親要堅強。搬家的時候,他從地下室裏找出好幾瓶開過的威士忌,父親背著人酗酒,以前被他撞見過。先是逃避進酒精裏的人,很快也會逃避命運。安思雨無從逃避,他永遠選擇直麵而上。


    但他依舊無法戰勝自己的心,那顆心飄蕩在多年前的日/本,餘頌在上台前對他說,你要聽我彈琴,那首曲子是獻給你的。


    餘頌的勃拉姆斯彈得更好了,這幾乎是她的成名曲。這麽年輕的鋼琴家很少能理解這麽沉鬱的哀情。可是安思雨卻覺得嫉妒,好像私密的寶藏為他人窺視。她的演奏再也不是獻給他,或者說從來就沒有屬於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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