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天性孤僻,與人事無關。


    自嘲地搖了搖頭,她轉過身,背靠著圍欄,悵然的嘆息剛到嘴邊,就被一聲響亮的噴嚏嚇了迴去。


    「阿嚏、阿嚏、阿嚏……」


    不,是一串噴嚏,震耳欲聾,久久迴響。


    阮夏嚇得一個激靈,循聲去找來源,很快就發現右後方立柱邊靠著一個穿校服的男生。不對,男生應該沒那麽嬌小,應該是個剪著比男生頭發還短的女生。


    「美女,我嚇到你了?」女生從柱子後探出頭,笑嘻嘻地問。


    阮夏搖頭,實則驚魂未定。這個天台她來過好幾次,還是第一次碰到人。


    「過敏性鼻炎,一睡醒就打噴嚏。」女生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朝鼻子裏噴了幾下,接著一頓亂揉,動作粗暴得像那鼻子不是她的一般。


    揉完鼻子,她朝阮夏大步走過來,看了眼她身上的校服,「你也高一的哪個班?」


    「二班。」


    「哦,尖子班。」她斜斜地睨著阮夏,陡然變得嚴肅,「你知不知道學校有規定不能來樓頂?」


    「你不也上來了嗎?」阮夏不答反問,絲毫沒被她唬住。


    「我要是不來,你怎麽進得來。」女生倚著圍牆,嘴角帶著幾分得意,「這鎖可是我開的。」


    不是教工忘了鎖門嗎?阮夏眼露懷疑,「你有鑰匙?」。


    「要什麽鑰匙,一個發夾就開了。」女生繪聲繪色地比劃,「把發夾掰直了往鎖空裏一塞,再這麽輕輕一撬,鎖就開了。」


    掃了眼那個堪比男生還要短的發型,阮夏似笑非笑地牽了牽嘴角。


    「你笑什麽呀?你不信我說的?」女生炸毛。


    「不信。」阮夏答得非常幹脆。


    「為什麽?」


    「你的開鎖方式隻能用於彈簧鎖。」阮夏指了指天台的門,「這是防盜鎖,利用的是葉片鎖原理,當匙牙與葉片的級差吻合時,鎖芯內葉上的缺口會形成一道直線的槽,在彈力作用下鎖芯內的活動梢才可以轉動。」


    靠,女生低罵一聲,像看怪物一樣瞪著阮夏,「大姐,你要不要那麽專業啊?你家造鎖的?」


    「我家不造鎖。」阮夏認真的說,「隻是初中時剛好做過一道類似的物理興趣題。」


    女生翻了個白眼,仰天長嘆,「學霸的世界果然奇妙。」


    「我不是學霸。」阮夏糾正。


    女生沒跟她爭辯,靠著圍欄,笑嗬嗬地問,「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好像看你經常上來。」


    「你見過我?」


    女生嗯了聲,指著最右邊水塔,「我一般都在哪兒呆著。」


    那是個凹進去的位置,如果不留意,的確不太會被發現。


    見她隻顧盯著牆角發呆,女生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美女,你還沒說叫什麽名字呢?」


    「阮夏。你呢?」


    「你叫我鐵蛋吧。」


    鐵蛋?阮夏挑眉,「這是你真名?」


    「我倒想,可我爸媽不肯。」


    換誰爸媽也不肯吧,又不是封建舊農村,給孩子取個狗娃、鴨蛋什麽的,覺得越賤越吉利。


    「你真名是什麽?」


    見她整個臉都皺起來,阮夏不禁懷疑她的真名也許很奇葩,所以寧願要鐵蛋這麽粗陋的名字。


    仿佛便秘似的悶了半天,她才不情願地吐出三個字,「鄭佳歆。」


    接著,飛快解釋,「不是李嘉欣的嘉欣,是關耳鄭,上好佳的佳,音欠歆。」


    默默在心裏把這三個字寫了一遍,阮夏更為費解,不是挺好的一名字,朗朗上口,用字也不落俗套。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鄭佳歆惡狠狠地問,「你不覺得這名字很俗嗎?」


    「沒有。」阮夏搖頭,如實說,「我覺得比鐵蛋好聽。」


    「你懂什麽啊?」鄭佳歆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大俗就是大雅,鐵蛋多樸實、多接地氣,多有含義,一聽就知道取名的人希望孩子健健康康,跟鐵蛋一樣結實。簡直超凡脫俗,別出心裁、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看著麵紅耳赤、吧啦吧啦扔出一串成語的鄭佳歆,阮夏胸口像被澆了一杯溫水,酸酸軟軟的。沒有人比她更懂這種激烈的反應,那是對心底最珍貴事物的捍衛。


    鐵蛋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她停下,阮夏才輕輕笑了笑,「名字隻是一個符號,不需要高尚的意義,真正重要的是取名者的心願。就像我的名字,是我媽媽和爸爸姓氏的組合,寓意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鐵蛋望著她,眼睛裏蒙了一層水汽,過了好久才低喃,「這名字是我爺爺給我娶的。」


    無需她說明,阮夏也猜到,她的爺爺或許不在了。


    壓下喉頭的酸澀,阮夏扯出一抹笑,煞有介事地伸出手,「鐵蛋同學,很高興認識你。」


    鐵蛋怔了一瞬,而後嫌棄地撇嘴,「神經,搞這麽正式幹嘛,還握手。」


    阮夏不接茬,手固執地伸著。


    「真是受不了。」鐵蛋搖頭抱怨,故作不甘願地伸出了手。


    阮夏迴握她的手,在她別扭的表情中,笑得真誠而燦爛。


    在交談中,阮夏了解到鐵蛋是九班的,至於天台的鑰匙。「是我從門衛哪兒偷來的。」


    偷的……阮夏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偷東西這種事說得這麽敞亮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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