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緩緩駛離,望著車外母親的側影,阮夏鼻子一酸,眼淚猛地落下來,砸在手背上。


    夏程陽太了解她,簡訊來得恰當時候。「別哭太久,要不該待會兒該頭疼了。」


    她吸了吸鼻子,逼迴去眼淚,「我不在,你多陪陪我媽。還有,記得幫我澆花。」


    「放心吧,一切有我。」


    阮夏盯著漸黑的屏幕,有一種飽滿的踏實。


    車子駛出老城區,速度漸漸快起來。當窗外熟悉的房屋、街道不斷地倒退開去,一股酸澀的液體阮夏脈搏裏漫開。


    這是她生活了14年的土地,這裏有深愛她的家人,而現在,她懷著對未來明亮的憧憬,要獨自奔赴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


    心懷孤勇,她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


    晉縣直達蓉城的班車每天一趟,早上8點出發,下午1點到。程


    爸爸安排接站的朋友是個長相憨厚的,帶著剛上初中的兒子,說是想去臨川看看,感受感受。


    到學校後,阮夏婉拒了他陪她報導的好意,拖著行李箱逕自踏入校門。走出去好遠,她迴過頭,望著在校門口合影的父子,眼睛濡濕。


    記憶排山倒海襲來。8歲那年,他們一家去首都旅遊,逛完故宮、爬完長城,父親帶著她去了p大,指著那塊鎏金校牌對她說,「阮阮,你要好好學習,以後就到這裏來讀書,幫爸爸實現未完成的夢想。」


    從記事起她就不止一次聽過長輩們對父親的讚譽,他是全鎮第一個大學生,也是晉縣出來的第一任高考市狀元。可惜,以3分之差與p大失之交臂。


    父親說:「這是爸爸的遺憾,希望咱家阮阮能實現。」


    「好,我一定來這兒讀書。」年少的她許下豪邁的承諾。


    如今,爸爸不在了,但她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她會朝著p大一步步前進。


    **


    為了照顧異地生,學校特意把他們的報導時間提前了一天。


    許多學生都是家長陪著來的,辦好手續後全待在教室,一邊等人來領他們去宿舍,一邊不時交待孩子幾句。


    阮夏辦好手續後,在角落裏找了空位坐下,然後拿出手機給家裏報平安。


    簡訊發出幾秒,媽媽的電話就來了,「到了?吃飯了沒?手續辦好了嗎?有沒有到宿舍?見到老師了嗎?」


    阮夏微笑,一一迴答。


    「天氣呢?熱不熱?教室裏有沒有空調……」媽媽又扔來一串提問。


    阮夏暗嘆口氣,耐著性子作答。母親卻打開話匣子,說得停不下來,直到她謊稱手機快沒電才戀戀不捨地掛掉電話。


    兒行千裏母擔憂,想著媽媽極力掩藏的哽咽。阮夏捏著手機,笑容從無奈漸漸變成苦澀。


    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戳了一下,她迴過頭,不解地望著身後圓嘟嘟的女生。


    「你是雲市的吧?」女生低聲問。


    阮夏點頭,輕輕嗯了聲。


    「我一聽你說話就知道。」女生有些激動,「我也是雲市的,以前是三中的,你呢?一中嗎?」


    阮夏搖頭,「不是,晉縣中學。」


    女生愣住,接著誇張地用手壓著嘴,一副受驚的樣子,「你是不是阮夏?」


    沒等她迴答,女孩兒兀自說道,「我知道你,中考第一。你可把我們三中和一中的老師氣慘了,全市首次統考,第一居然被個不知名的縣中摘走了……」


    這算誇獎,還是奚落?阮夏哭笑不得,卻聽女孩兒做起自我介紹,「對了,我叫鄭爽。」想了想,又補充道,「中考27名。」


    27名也能來臨川?阮夏吃驚,招生辦老師不是說隻有各市的前幾名才能被特招嗎?


    「我看你一個人,你爸媽沒來嗎?」鄭爽問。


    阮夏輕勾嘴角,平靜地說,「沒來,反正到最後也是一個人。」


    「我也把我爸媽趕走了。他們都在這邊陪我一周了,我媽每天擔心我吃不飽穿不暖,我爸則跟唐僧似的不停念叨要珍惜來臨川的學習機會,煩都煩死了。」鄭爽抱怨。


    「有時候被人煩也是件幸福的事。」阮夏落寞地笑笑。


    鄭爽歪著頭像是在思考她的話,然後聳了聳肩,「也許吧,但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幸福。」


    鄭爽是個非常健談的人,跟她聊天你根本不用擔心找不到話題,從對臨川的第一印象,到他們這一屆的招生情況,再到一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其思維跳躍發散程度讓人驚嘆。


    「你知道摸底考試提前的事了嗎?」


    「摸底考試?」阮夏茫然,別說什麽提前,她連摸底考試是什麽都不知道。


    「對呀,臨川每屆新生都要考摸底試,以前都是軍訓後,但這次好像提前了,說是等明天本地生源報導結束就考。」


    「考什麽,初中知識嗎?」阮夏好奇。


    「應該是吧,不過就考四門,語數外加一科綜合。」


    「綜合是什麽?」


    「就是除語數外的所有科目,政史地理化。」講到這兒,鄭爽突然問,「對了,你以前也搞競賽吧?」


    阮夏搖頭,小學時媽媽曾想送她去學奧數,被爸爸阻止了,「別給孩子太大壓力,隻要把學校裏教的知識掌握好就夠了。」父親走後,媽媽一直秉承他的原則,從沒在這方麵給過她壓力。


    「哎。」阮夏嘆氣,「你跟我一樣,這次考試要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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