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以前跟著師父住在一塊的時候,二叔顧長澤常常去看他。


    顧峰一直以為,顧長澤隻是他的一個遠方親戚。


    “峰兒,沒想到你長這麽大了。”顧長澤麵色溫柔的望著顧峰,白霜染上了兩鬢,眼角爬上了皺紋。


    師父臨終前,曾經交代,讓他不要在跟顧長澤接觸。


    “二叔怎麽來了?”顧峰冷著臉,抬腳朝著屋裏走去,率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


    顧長澤這才拄著拐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顧峰,笑著問道,“這些年,你是不是在躲我?”


    聽聞顧長澤那麽說,顧峰的眉頭越擰越緊。


    當初師父讓他不要見顧長澤,這麽多年來,顧峰一直躲著顧長澤,不曾露麵。


    這一年來,顧峰的名聲響徹整個北方,這才被顧長澤找到了。


    “二叔這是說的什麽話,我不過是隨便走走,”顧峰當官這段時間,這口才也比以前好多了,“師父離開的時候,說過想要到處看看,隻是他沒機會看了,隻能我代他到處走走。”


    顧長澤聽聞顧峰那麽說,微點了一下頭,讚賞道,“你跟你爹真是一模一樣。”


    顧峰的眉頭微擰著,他是在暗中打聽過自己的身世,但是卻不想招來了顧長澤。


    “二叔,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顧峰淡淡的笑了笑。


    當初邵子秋跟他說了一些有關顧家的事情,事後,邵家被滅口,無一生還,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顧峰還是心有餘悸。


    就是因為這樣,顧峰才想知道,他的身世。


    “你父母的血海深仇,你也打算不報了?”顧長澤眉頭緊擰著,冷眼望著顧峰,“當初邵子秋跟你說了一部分,你不是也是想著去報仇?”


    顧峰猛然抬眸,目光灼灼地盯著顧長澤的眼睛,“二叔怎麽知道邵叔說的事情?”


    “邵叔?”顧長澤輕蔑的一笑,抬眼看了一眼顧峰,開口說道,“他不過是咱們家的一個下人,你是顧家這一代的家主,沒必要對他這般客氣。”


    “邵家的事情.......”


    “是我做的。”顧長澤淡淡地開口,“沒想到,他竟然敢打你的主意,這樣的人該死。”


    顧峰眼神暗了下來,果然,邵家被滅門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顧峰,你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若是大哥在的話,肯定也會為你現在的成就感到欣慰,你跟你爺爺真的很像。”顧長澤望著顧峰臉的眸子溫柔了許多,輕聲開口,“咱們顧家,總算是有希望了。”


    顧峰一直想要知道顧家被滅門的真相,可是,在瞧見顧長澤的時候,他潛意識的想要逃避,不想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情了。


    顧長澤此次過來,就是為了跟顧峰說顧家的事情,見顧峰有些心不在焉,也懶得再說客套話了,“峰兒,顧家原本是名門望族,在京城的地位僅次於天家,大哥是顧王府的最後一位王爺,而你是顧王府最後的一位世子。”


    王爺?


    一直困擾著顧峰的疑惑總算是解開了。


    為什麽顧家的過去他一丁點查不到,為什麽邵子秋說他的殺父仇人勢力不一般,顧長澤這麽一說,顧峰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二叔!”顧峰打斷了顧長澤的話,眉頭蹙了下,“我還有事情,我要先走了。”


    顧峰說完,起身離開。


    即便不用顧長澤說,顧峰隱隱約約的也猜到了。


    既然顧家僅次於天家,整個家被滅門了,隻有一個人有這個實力。


    顧長澤枯瘦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顧峰的胳膊,不解的說道,“你做什麽去?”


    “我知道,知道是誰做的了。”顧峰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額頭上冒出些許冷汗。


    “你知道有什麽用,我現在告訴你,你怎麽樣去殺他!”顧長澤危險的眯著眸子,壓低聲音,“你現在風頭正盛,現在正是北嶼跟我朝聯姻的時候,皇上一定會招你迴京,親自護送公主聯姻,隻要你在麵見皇上的時候,帶我的人一起進去,剩下的事情我來辦就好了。”


    聯姻。


    公主的命運就是用來被聯姻?


    顧峰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當初師父說,不要他打聽顧家的事情,一是為了保護他,二是不想他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顧峰輕歎了口氣,伸手推開了顧長澤的手,毫無留戀地朝著外麵走去。


    顧長澤見顧峰離開了,也不願意在縣衙多留,起身告辭。


    顧長澤對蘇酒兒這個侄媳婦還是很滿意的,知書達理、不吵不鬧,為人溫和,是個好主母。


    晚上,蘇酒兒坐在床頭邊上看著書,等著顧峰從外麵進來,這才笑著將手裏的書收起來。


    “相公。”蘇酒兒笑著看向顧峰,將書放到一旁的桌上,“快過來,我幫你擦頭發。”


    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顧峰煩悶的擦了兩下頭發,抬腳朝著蘇酒兒走去。


    坐在床邊,顧峰出神的看著桌上的蠟燭,任由著蘇酒兒幫他擦頭發。


    屋裏很安靜,唯一能夠聽到的就是巾帕擦拭頭發的聲音。


    “相公,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蘇酒兒瞧著顧峰今天神色有些不對勁,也不知道二叔說了什麽,弄得顧峰神魂顛倒。


    “沒事。”顧峰歎了口氣,煩躁的看了一眼屋裏,這才開口,“酒兒,我有件事情想跟你......”


    當顧峰對上蘇酒兒那雙充滿崇拜目光的時候,心跳聲漏了一拍,嘴唇一張一合,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相公,你想跟我說什麽?”蘇酒兒跪坐在顧峰麵前,將手中的帕子順手搭在一旁的架子上,笑眯眯地看著顧峰。


    “我就是想說,咱們要不要再要個孩子?”顧峰心裏難受得要命,麵上笑著湊到蘇酒兒臉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鼻尖傳來蘇酒兒身上淡淡的清香,顧峰心神恍惚了下,伸手抱緊蘇酒兒。


    蘇酒兒身子頓了頓,還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顧峰,抬手環抱住顧峰的身子,蘇酒兒笑著說道,“好啊,正好給陽陽生個妹妹,到時候,咱們就是兒女雙全了。”


    兒女雙全。


    顧峰忍不住抱緊蘇酒兒,似乎隻有這個樣子,他才能感覺到蘇酒兒身上的溫度。


    北嶼要跟朝廷講和,期間皇上派了欽差大人去跟北嶼那邊談判。


    對顧峰來說,雙方談判的時間,正是他練兵的時候。


    顧峰是個大老粗,不愛念書,但是對兵書卻倒背如流,他練兵的方式跟別的將軍不一樣。


    別的將軍將就排兵布陣,但是顧峰卻要他們每個人的身體素質達標,再訓練他們的排兵布陣。


    十一月初,皇上下了聖旨,讓顧峰顧大將軍攜家眷進京受封。


    受封。


    這說出來好聽,可是那些當官的人,一個個心裏跟明鏡似的。


    讓顧峰進京受封,實際上是讓顧峰將他的家眷留在京城,皇上才會放心顧峰在外麵保家衛國。


    蘇酒兒聽顧峰說要進京受封的時候,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有心無力地收拾著衣物。


    “相公。”蘇酒兒沒心情在收拾東西了,她知道進了京之後,她可能要跟顧峰長久的分離,沒有皇上的召喚,顧峰作為大將軍是不能班師迴朝的。


    “恩?”顧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慢條斯理的擦著手中的長弓。


    “咱們能不能不去?”蘇酒兒心裏有些難受,她自個清楚,他們不能不迴去,若是不迴去,那便是違抗聖旨。


    顧峰擦弓的動作頓了下,繼續忙活著,抬眼衝著蘇酒兒淡淡一笑,“沒事的,我們一起迴去。”


    蘇酒兒快步走到顧峰身邊,有些不安的說道,“我聽人說,將軍的家眷必須留在京城,那,那我們就要分開了。”


    跟顧峰分開半個月,蘇酒兒就已經受不了了,顧峰是她的心頭好,若是顧峰不在,她也就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她很依賴顧峰,顧峰若是不在了,她定然不會獨活。


    顧峰將手中的弓放到桌上,一把拉過蘇酒兒,仰頭看著那個小臉皺成一團的蘇酒兒,伸手撫平了她的眉頭,“我們將孩子留在京城,我帶你出來。”


    蘇酒兒不安地望著顧峰,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這樣行嗎?”


    “陽陽對我們來說最重要了,我們隻有陽陽一個孩子,皇上心中肯定清楚,會答應咱們的條件。”顧峰拉低了蘇酒兒的頭,抬頭吻上了蘇酒兒柔軟的唇。


    緩緩的閉上眼睛,顧峰抱緊蘇酒兒,感受著她身上的溫度,心裏難過的緊。


    顧峰從沒想過,他最愛的蘇酒兒,她的親生父親會是顧家的仇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轉移到了床上,顧峰這一次比以前更加賣力,似乎要將蘇酒兒揉進他的身體裏一樣。


    他跟她說,再要一個孩子。


    實際上,他騙了她。


    在蘇酒兒生完陽陽後,顧峰擔心蘇酒兒以後還會懷孕,怕她受罪,又不想蘇酒兒喝絕子湯,怕她傷身。他就瞞著蘇酒兒喝了絕子湯,日後再也不能生了。


    對不起。


    你想要的女兒,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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