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兒微抿了一下唇,抬眸看向朱嬤嬤,笑著問道,“嬤嬤,怎麽這麽看著我?”


    朱嬤嬤緊蹙的眉頭立即舒展,笑著說道,“夫人,以後做飯這活,我來就好了,您的手是用來做繡活的。”


    聽聞朱嬤嬤這麽說,蘇酒兒垂眸落寞的一笑,低頭默默地喝湯。


    喝完湯,蘇酒兒抬眼看向朱嬤嬤懷中的陽陽,“嬤嬤,我來喂孩子吃飯。”


    朱嬤嬤慢條斯理的隻喝了幾口湯,就是為了等蘇酒兒喝完湯之後,重新給孩子做飯。


    現下一聽蘇酒兒那麽說,慌忙笑著推脫,“夫人,孩子要晚點在吃飯,我一會要帶他們方便。”


    蘇酒兒平日裏也不知道朱嬤嬤怎麽照顧孩子的,聽到朱嬤嬤那麽說,了然的點點頭,緩緩的站起身子,“我知道了。”


    朱嬤嬤膽戰心驚的看著蘇酒兒離開,瞧見她進了堂屋,這才舒了口氣。


    這湯實在是太鹹了,朱嬤嬤心裏琢磨著,估計蘇酒兒可能想要加糖,給孩子吃,結果加錯料了。


    如果蘇酒兒傷心難過的話,朱嬤嬤倒不覺得有什麽,隻是這副模樣的蘇酒兒,讓她忍不住地擔心起來。


    蘇酒兒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桌旁,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眼睛幹澀了難受,蘇酒兒眨了眨眼睛,緩緩的低著頭。


    像是想到什麽,蘇酒兒瘋了一樣的找到紙筆,將安澤清所有的人脈全都寫出來,還將他跟魏王之間的事情寫了出來。


    上一世,安澤清為了盡早升官,將感染了瘟疫的田村一把火燒了。


    安澤清還跟的北野二皇子北歐合作,偷偷殺害本朝丞相。


    蘇酒兒提筆的動作頓了頓,若不是她上一世去書房給安澤清送茶,也不會知道安澤清做出那樣的事情。


    在安府冷院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蘇酒兒隱約覺得她活到了二十歲,但是她又覺得她好像活到了二十三歲?


    京城四季變化不大,蘇酒兒在冷院每日靠刺繡打發時間,早就沒了時間概念。


    不管活多久,蘇酒兒知道,這一世,她可能活不長。


    不過讓蘇酒兒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安澤清每天晚上還會來找她,而不是在別的姨娘那兒。


    頭一陣陣的疼,蘇酒兒抬手按著太陽穴,上一世的事情既清晰又模糊。


    隻要到了今年年底,京城的丞相一死,到時候她就可以將這些東西全都交給狄大人。


    通敵叛國、殘害忠良,安澤清的罪名小不了。


    蘇酒兒將東西用油紙布包上,她原本想等著嫁給安澤清的趙秀兒紅杏出牆再告安澤清,現在看來,時間太緊迫了。


    顧峰。


    蘇酒兒隻要想起這兩個字,心隱隱作痛。


    她相信顧峰不會死的,他一定會出現在自己麵前的。


    直到樹上的葉子發黃開始飄落,蘇酒兒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九月了,距離顧峰消失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顧峰還沒迴來。


    蘇酒兒失落的坐在石凳上,眼神呆呆的看著院門口,苦苦盼著顧峰歸來。


    朱嬤嬤帶著兩個孩子在一邊玩,教兩個孩子認字,雖然她也不知道兩個孩子能不能記住,她這樣做,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


    每天早上,蘇酒兒起得比她早多了,一起來就將大門打開,坐在石凳上,魂不守舍的看著大門口。


    隻要聽到路過人的腳步聲,蘇酒兒眼眸一亮,猛地站起身子,飛快地朝著院門走去。


    當蘇酒兒走到門口,瞧見外麵隻是一個路過的外人,她眸中的神采漸漸的消失不見,最後眼神黯淡的走迴石凳旁,繼續坐在石凳上等著顧峰歸來。


    這段時間,王將軍也來過兩次,每次都是安慰了蘇酒兒幾句,送了一些東西給蘇酒兒,隨後惆悵地離開。


    蘇酒兒也知道她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她還有孩子要照顧,還要趕緊做繡活賺錢。


    即便是心裏都明白,但是蘇酒兒沒有一點心情,就算是陽陽在她跟前哭鬧,她也沒有心情去理會。


    她的整顆心已經被顧峰占據了,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以前蘇酒兒以為,她再也不會愛上一個人了,可是她發現,她對顧峰,早已不是對恩人的關心。


    初秋的風吹過,帶來一陣清涼。


    倏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馬蹄聲。


    蘇酒兒猛然站起身子,飛快地朝著院門走去,腳下的步子有些慌亂,走路的姿勢順拐,說不出的別扭。


    那人牽著韁繩緩緩的朝著顧家走去,在瞧見蘇酒兒地時候,臉上掛著輕淺的笑容。


    蘇酒兒站在院門口,身子激動的發抖,大口大口喘著氣,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有勇氣走過去確認那是不是顧峰,因為她已經見過顧峰很多次迴來的模樣。


    喉嚨堵著發不出聲音,蘇酒兒靜靜地站在那兒,遙望著那人。


    哪怕現在看到的隻是幻覺,蘇酒兒也想多看幾眼。


    “酒兒!”


    顧峰大步流星的走到蘇酒兒麵前,瞧著她呆呆的模樣,抬手在蘇酒兒麵前晃了晃。


    蘇酒兒猛然迴神,使勁地眨了眨眼睛,抬手揉了揉眼睛。


    胳膊被那人抓住了,蘇酒兒伸手抓住顧峰的手。


    熟悉的感覺,蘇酒兒的眼圈漸漸的濕潤了,猛然丟開顧峰的手,毫不猶豫的撲到顧峰的懷中。


    使勁的吸了吸鼻子,嗅到熟悉的問道,蘇酒兒欣慰的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緩落下來。


    她想,她是愛顧峰的。


    顧峰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相公,她敬他愛他,隻是以前自卑的不敢承認,她是愛顧峰的。


    過去,她覺得,不管自己受什麽委屈,隻要顧峰好好的便好。


    但是現在,她想要抓緊麵前的這個男人,讓他不要在離開自己。


    她愛他,自己早已卑微到了塵土裏,卻依舊忍不住地愛他。


    她不在乎顧峰愛不愛她,隻要顧峰願意讓她在他身邊,那樣她就很滿足了。


    顧峰心知蘇酒兒這些日子嚇壞了,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蘇酒兒的後背,將下巴擱在她的頭上。


    鼻尖傳來蘇酒兒發絲的味道,顧峰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輕聲開口,“我迴來晚了。”


    蘇酒兒一直提在的胸口地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去了,從顧峰的懷中出來,捏著帕子默默地將眼角的淚水拭去,淚眼婆娑的望著顧峰。


    他比離開那會瘦了些,也黑了許多。


    感謝上天,他還能迴來。


    “不晚。”蘇酒兒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聲音帶著幾分嘶啞,“迴來就好。”


    蘇酒兒話音剛落,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你也該餓了吧,朱嬤嬤那會就做飯了,現在差不多該吃了。”


    挽著顧峰的胳膊,蘇酒兒依偎在顧峰的身邊,對於他發生的事情,她卻不敢開口問。


    吃過午飯,蘇酒兒給顧峰燒了水,讓顧峰洗幹淨,換身幹淨的衣服,也好上·床歇息。


    水開的很快,顧峰先去了浴室,蘇酒兒跑到屋裏開始給顧峰找新衣服,腳步輕快地朝著浴室走去。


    兩個人老夫老妻了,蘇酒兒直接推門進了浴室。


    將手中的衣服放到一旁的長凳上,蘇酒兒將袖子挽起來,抬腳朝著顧峰走去,拿過浴桶上的巾帕,幫著顧峰搓澡。


    蘇酒兒的眼睛偷偷的看向顧峰胸·前的箭傷留下的疤痕,眉頭忍不住地蹙起來。


    她不知道顧峰在外麵忙了什麽,為什麽這次會受這麽嚴重的傷。


    巾帕落在顧峰的胸·前,蘇酒兒捏著巾帕的手微微顫抖著,心揪的生疼,他受傷那會該有多疼啊!


    “相公,”蘇酒兒輕輕地撫摸著顧峰身上的傷疤,心疼地問道,“你根本不是去教那些人練箭,對不對?”


    “......”


    “為什麽要去做那麽危險的事?”蘇酒兒強忍著眸中的淚水,聲音哽咽著。


    她想要問顧峰,為什麽他非要做那麽危險的事情,為什麽就不能打理鎮上的客棧,為什麽就不能照顧家中的百畝良田?


    可是她不敢問,生怕顧峰生氣。


    胸口就像是有塊石頭堵住了一樣,難受的連唿吸都變得困難,蘇酒兒默默地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不疼的。”


    “怎麽會不疼?”蘇酒兒微微抬頭,語氣有些急促,卻又懊惱的垂首,“這都這麽久了,傷口還在......”


    她的聲音愈來愈低,委屈極了,蘇酒兒使勁地吸了吸鼻子,肯定流了不少血,顧峰都瘦了,摸著沒有以前舒服了。


    “真不疼了,”顧峰伸手抱住了蘇酒兒,歎了口氣,“是我不好。”


    “......”


    “以後我去哪兒都帶著你。”顧峰微微後退了一下,湊到蘇酒兒的額前,親了親。


    蘇酒兒雙眸一亮,很快就黯下去了,“可是,我也不能去軍營。”


    “匈奴的皇子都死了。”顧峰摸了摸蘇酒兒軟軟嫩·嫩的小臉,眉眼含笑,“我迴來的時候,正要路過師兄那兒,師兄說,匈奴已經沒了,咱們打敗了匈奴!”


    蘇酒兒歪頭看向顧峰,滿眼疑惑。


    上一世,匈奴還在的,怎的這一世變化這麽大?


    蘇酒兒不知道的是,顧峰本來是要去刺殺匈奴大皇子,無意間撞見了二皇子,一不做二不休,他拚盡了全力將二皇子殺了,從人群中拚出了一條血路,總算是活著逃出來了。


    在他逃亡的時候,他隻要想著蘇酒兒還在家中等著他,再苦再痛,他都忍過來了。


    他想要親口告訴她一句話。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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