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聽泉愣愣的:「所、所以……」


    「所以,他原諒了謝景春,這個後來的、生性卑劣的小偷,偷走了我的一切。」謝枯蘭的語氣很沉靜,聽不出什麽波動,像是一捧已經燒盡了的灰,「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我把他們都趕了出去,這間房子,以後就成為了我一個人的居所。隻要我不主動觸碰謝景春不想讓我觸碰的東西,他就不會故意為難我。」


    說到這裏,謝枯蘭忽然輕輕的笑了一下:「……這是不是也算是謝景春『施捨』給我的一點舊情分?」


    喻聽泉不由咋舌。


    他想了想,想說點什麽安慰的話,卻被謝枯蘭發現了意圖,提前一步道:「不用可憐我。沒事的,這麽多年,沒有你的時候,我也一個人過來了。」


    謝枯蘭安靜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忽然覺得黑夜是那麽冷、那麽安靜。


    聲音就像是絕弦的尾音,淡淡消弭。


    「但是我覺得,有你的話,就好受很多。」


    喻聽泉抱緊了他。


    就像之前,謝枯蘭很用力的抱著自己一樣。


    據他之前對於謝枯蘭的了解,這個後天產生、並且產生併發症的味覺失靈症已經侵襲了謝枯蘭的生理係統。


    按照他以前社會的診斷方法來說,謝枯蘭的病症,能夠簡單粗略的歸結進雙向感情障礙和創傷後應激綜合症之中。


    所以他才會痛苦到產生幻覺,所以他性格乖張暴躁,會隨意的就摔碎別人的腦袋。


    不能說完全就是病症的原因,但是,這的確成為了謝枯蘭的誘因。


    他垂著眸,淡淡的想——


    要是像之前的原定劇本一樣,謝枯蘭就不會遇見他了。


    他也不會和任何一個和他一樣的人,說這些東西。


    係統007曾經說過的,他要自己一個人抗過這些東西,一次一次撕裂的幻覺,親人的背叛,世人的嘲弄。


    喻聽泉從來不懷疑謝枯蘭有獨自麵對這些事情的能力,但是,隻是他不想看見謝枯蘭會這麽辛苦。


    這樣疼痛、孤獨、難熬的度過一生。


    最終登上世界意誌希望他到達的那個地方的時候,謝枯蘭又會在想些什麽呢?


    喻聽泉不敢想。


    他隻是一個生病的人。


    需要別人幫助他。


    可惜,原來的那個謝枯蘭,等了一輩子也沒有等到。


    喻聽泉現在的心情不可謂是不糾結的。


    他是想幫助謝枯蘭的,但是他又有點兒忌憚——


    喻聽泉沒有忘記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會開心愉悅,會傷心難過,但是他也隻是一個小小的、能夠被任何一個戲份稍微多一點兒的角色捏死的炮灰。


    任何人都能夠決定他的命運,包括在身後虎視眈眈監控著他的主係統。


    如果,他被中途召迴主係統了,謝枯蘭會變成什麽樣呢?


    他是不是會很難過傷心,還是很淡然的繼續生活。


    ——就像是原世界的他自己一樣。


    喻聽泉不知道這些亟待思考的問題的答案。


    他想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


    按照他的世界觀來說,這個世界都是錯誤的。


    腐爛到了根源裏的、吃人的世界。


    但是,他想,謝枯蘭還在這裏呢。


    他不想看著謝枯蘭被這個腐爛發臭的世界整個吞噬。


    他一睜眼,就對上了謝枯蘭有點灼熱的眼神。


    謝枯蘭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像是等待著喻聽泉先說出口。


    像是可憐巴巴的,想要大人手中拿著的糖果,卻遲遲不敢開口的小孩子。


    喻聽泉不想讓他傷心,低聲應答,像是給予謝枯蘭的一個珍而重之的承諾:「我會陪你的,哥哥。」


    希望,他能夠在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把謝枯蘭好好的帶上正途。


    這樣的話,就算自己以後離開了,謝枯蘭應該也不會傷心太久。


    他還是能夠開啟光明的、能夠一眼看清未來的生活。


    ……隻要,他有足夠的時間,喻聽泉就很相信,自己什麽事情都能辦的到。


    謝枯蘭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落在喻聽泉腰上的手力道加重,輕輕收緊。


    他的聲音染著一點笑意,很輕鬆:「……謝謝小泉。」


    喻聽泉暈暈乎乎的,任他摟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謝枯蘭和他說話:「不過失去嗅覺和味覺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


    喻聽泉愣了一下:「啊?」


    謝枯蘭看著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那就不能聞到小泉身上的蛋糕味道了。」


    喻聽泉:「!」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些什麽啊!


    謝枯蘭狡黠的彎了彎眼睛:「開玩笑的。」


    喻聽泉被這個玩笑弄得氣鼓鼓的,還想說點什麽,就聽見門邊傳來的一道電話鈴響。


    喻聽泉沒有通訊器,所以是謝枯蘭的。


    他輕輕捏了捏謝枯蘭的手臂:「快去接。」


    謝枯蘭不動:「等一會兒。肯定是謝昶打來的,估計是找我來挨罵呢。」


    喻聽泉啊了一聲,和謝枯蘭一起躺平:「……那,那還是先放一會兒吧。」


    謝枯蘭笑,直起身子來,颳了刮他的鼻子:「好笨。」


    他翻身下床,走到門邊的櫃子上,翻出來自己的通訊器,隨手開了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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