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舟淡淡應了聲,重新走進訓練室。室內電腦桌椅擺件的姿勢各種各樣橫七豎八地躺著,看得出來大家走的時候都挺急。


    那群「幹飯人」是這樣的。


    俞忱聽見動靜,抬起頭,眼神也跟著他發亮,司舟不由反省了一下剛剛尤八乙所說的一番話,覺得似乎真的有些道理……


    「哥哥,」俞忱黏糊糊的叫,有點不開心似的,「他跟你說什麽啦?說這麽久……」


    「沒什麽。」


    司舟笑了聲,忽又改變主意,有意走近他,低低道:「他說……」他盯著俞忱的眼睛,似要看清裏麵的每一寸細微變化,語速也放得很輕、很慢,「你好像很迷戀我,恐怕要離不開我了。」


    俞忱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後,也向著對方邁出一步,兩人直線距離僅僅0.5毫米——


    「是啊,」俞忱眼神一顫,破碎的目光落在他耳後脖頸的那顆痣上,有點「難為情」地說,「不是好像,是真的呢。」


    司舟那雙桃花眸垂著,笑意被睫毛遮了一半,神色變得溫柔又深情。或者說,他其實總是那樣看著俞忱的。


    「哥哥,」俞忱又叫,「不要拋棄我……」他踮起腳,摟著司舟的脖子,指腹撫過那處灰黑色的小痣,極為認真地說,「那樣,我會死掉的。」


    司舟眸色一沉:「……是嗎?」


    俞忱尚沒來得及迴答,就被那人按在桌上,腰部的脊椎被身後電腦桌的稜角硌得有點疼。


    眼前是一張無限接近完美的……


    他年少時曾在多少個深夜,無人窺見的寂靜角落裏,癡癡纏纏,肖想過無數遍的臉。


    那張臉貼近了他。


    冰冰涼涼,是夢中的霜雪。


    「唔……」


    俞忱想張口說話,喘息聲卻從縫隙裏瀉出來,「嗯,哥哥。」他語聲軟得不行,而且破碎不堪,幾乎找不著形狀,「這還在訓練室呢……」


    司舟眉間輕輕一皺,像是忽地想起什麽,驟然鬆開了他。


    可惜……


    隊服早已被揉得亂了痕跡。


    俞忱得以大口唿吸,兩人好像劫後餘生,又「驚魂未定」似的,就這麽看著對方,不停喘氣。


    好不容易喘勻了後又笑起來。


    笑夠了,司舟垂眸看他,眉梢眼角又浮現往常那種似笑非笑。「俞忱,」對方勾著唇說,「你怎麽又硬了。」


    「……」


    俞忱低頭看了看。


    他今天穿的仍是一條灰色衛褲,上身老老實實套了隊服,下邊就無所謂,配什麽都可以。


    不過,此時那衛褲中間卻被什麽支楞起來,淺淺的色澤讓那處看起來更加醒目,無人擁戴,便顯得有些滑稽。


    俞忱笑了一下,沒再看。


    隻是仰頭望著司舟,癡癡地問:「哥哥不也是嗎?」


    第59章 難挨


    一般來說,potm每年的夏季賽安排在五月底,距離現在還有兩個月左右時間。


    近幾日的訓練可能還沒步入正軌,相對來說比較輕鬆。大家也沒什麽壓力,都是常態推進,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俞忱像往常一樣,和司舟單獨坐一桌。這是一張兩人桌,位置靠在窗邊,能夠看到這座獨棟別墅外邊的江景,微風拂麵,帶來一陣春暖花開的香,很有幾分愜意。


    餐桌不大不小,恰好能容下兩個人的餐盤,被分隔整齊的盤內,菜品營養豐富。桌角還擺放著兩隻碗,騰騰地冒著熱氣,裏頭色澤鮮艷,盛的是山藥玉米排骨湯。


    司舟又舀了兩勺排骨放到俞忱碗裏,才看似隨意地問:「最近還有夢到什麽嗎?」


    俞忱:「……」


    俞忱往嘴裏塞了一口飯,腮幫子鼓鼓的,說起話來就含糊不清,「哥哥你吃,不用總給我……」


    另一句卻沒迴答。


    食堂裏人來人往,大多都是些熟麵孔,交談的也不過是最近轉會期的一些變動、來自其他戰隊撲朔迷離的八卦傳聞,以及訓練時苦中作樂,發生的值得分享的有趣事情。


    俞忱瞥著手裏的飯碗,眼裏裝著心事,而不迴答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的噩夢是反覆的。


    那些令人擔憂和憎惡的部分始終如一,甚至連情節也沒什麽新穎的變化。


    同樣的主題:矛盾、替代與吞沒。


    就像是一道反比例函數——現實越是幸福美好,他在夢裏就越難捱,越苦惱。


    這段沉默訴說著答案。司舟放下筷子,試探般地輕聲問:「下午……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俞忱垂下眼睫,盯著桌麵看了一會,又轉而看向窗外。那裏樹影搖晃,有鳥語,有花香,人間一切美好如常。


    半晌,他笑了一下,慢慢抬起頭看著司舟,語氣如常地說:「沒有用的,哥哥。」


    那笑容很輕,也很慢,但不知為什麽,刺得司舟有點痛。


    他問:「為什麽沒有用?」


    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然後俞忱皺了皺眉,神情似有些躲閃,小聲地說:「我自己的狀態我知道……」


    「沒有用,」司舟點點頭,語氣依舊是平靜的,隻是眼神變得有些冷,或許還有些……受傷,「沒有用,」他甚至似嘲似諷地勾了一下唇,「你就要放任不管了嗎?」


    如果仔細聽,就能聽見他聲音裏的微顫,那是種很難在司舟身上捕捉到的情緒。那些話一字一句撞入俞忱的腦海,像電閃雷鳴,又像大顆大顆落下的、稠密的雨滴,將那一灘泥撞了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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