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疑是深深的愛著她的,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他也會永遠愛著她,永遠不會離開她。


    等他再抬眸時,發現瀟瀟不知何時坐到了書案前,提筆完成了她還未完成的畫。


    她一直覺得奇怪,曼珠沙華為什麽有花無葉,有葉無花?


    那時她也是小孩子脾氣,固執的要將它有花有葉的模樣畫下來。但是花落還需要一千年,她是等不及了,但也沒見過它的葉子,於是隻能等啊等,等到花謝的那天。


    可她在來的路上已經看見了它的葉子,所以這幅畫也該完成了。


    她拿起那張還沒寫完的詩詞,念了出來,“神明心悅桃花,折桃花寄神明,神明不知何去,隻願神明祈聽。”


    她又在那些散在地上裏的書籍裏翻找,不知要找什麽東西,最後她竟然從裏麵翻出了一包種子。


    這是荼蘼花的種子,是原本送給荼音的,但是出門前忘了。


    她記得荼音喜歡荼蘼花,就收集了好多,就是想看見荼音站在荼蘼花前的模樣。


    想著想著瀟瀟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往事曆曆在目,就仿佛一切從未走遠。


    她知道上官玄雲為什麽要留下她,那是因為他想要的東西還沒到手,等他拿到手,估計她也會隨她的族人化為塵埃。


    藍千雪死前說的話,就是為了告訴她東西在哪裏,她經過反複的摸索,終於知道了東西在哪裏,她來的目的也是為了這個東西。


    轉世鏡原本一直放在花海裏,但為了保護它,才轉移了地方,轉世鏡裏麵所蘊含的力量不容小覷,所以絕對不能讓上官玄雲他們得到。


    她不知道他們要轉世鏡做什麽,但絕對不能讓他們拿到!


    上官忘我靜靜的看著她,眼裏的情緒晦暗不明,像個見不得光的人,躲在暗處偷偷去觸摸那溫暖的光。


    瀟瀟無意瞥見地上掉落了一張符紙,她的眸子顫了顫,這是她小時候,父親第一次教她畫的符,據說這張符名為花海,念出咒語就能幻化一整片花海。


    她的眸子帶著一層水光,彎腰撿起符紙,她愣了好久,最終還是握著符紙出了門。


    她站在院子裏,將符紙拋出,“繁花似錦,姹紫嫣紅,百花齊放。”


    符紙飛在空中化為一縷煙,然後慢慢的凝聚成了一大片花海,原本寂靜無聲的院子在一刹那間,被萬紫千紅的花朵替代。


    雖然是假的,卻也是現在唯一能慰藉她的東西了。


    上官忘我看著突然出現的花海,眸子裏閃過震驚。據說聖女族有片花海,延綿數百裏,是除了花族最美的地方,沒想到卻被他們巧妙的以符咒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瀟瀟站在花海裏,她的情緒得到了平複,就好像得到了救贖,一切的一切都美輪美奐,讓人看的不真實。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花海很快就消失不見了,瀟瀟的眼底出現了落寞,眼裏含著淚,可又不想露怯,隻能抬頭將眼淚憋迴去。


    上官忘我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本就瘦,如今這麽一看竟比以往還瘦了很多,上官玄雲不會插手他的事情,所以這裏也不會有人打擾。


    上官忘我微微垂下眼瞼,卻看見了她虎口處的傷疤,現在已經結痂了,這就說明她已經挺過來了。


    經曆了那些磨難後,她似乎明白了什麽,突然就懂了她阿娘為什麽那麽拚命的讓她活下去的理由了。


    因為隻要她還活著,聖女族就不會滅亡。


    所以她要帶著這份沉重的恥辱好好活下去,就是為了將來有天能重振聖女族。


    兩人默契的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上官忘我敗了下來,“去吃點東西吧。”


    瀟瀟繼續背對著他,就好像剛剛沒有人在說話一樣。


    上官忘我已經料想到了這個局麵,他抿了抿唇,重複了一遍,“去吃點東西吧。”


    瀟瀟沒有理他,轉身逃離了和他的對話。


    上官忘我看著瀟瀟這樣,連話都不想和他說,心裏很不是滋味。可很久以前他還記得,那時的“瀟瀟”什麽都願意跟他說,也十分的黏他。


    上官忘我歎了口氣,這事是他做的不對,是他的錯,但他也不希望瀟瀟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上官忘我隨著瀟瀟進了屋子,卻見她靜靜的站在窗口,眼神定定的看著曼珠沙華,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一樣,叫人心疼的緊。


    “沐雨瀟瀟,我讓你吃飯!”上官忘我突然來的脾氣。


    可迴應他的隻有那無限的寂靜,仿佛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眯起眸子,站到了瀟瀟的麵前,擋住了曼珠沙華,他利用身形的差距,自私的想獨占滿瀟瀟所有的視線。


    “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現在還沒有辟穀,你是想餓死自己嗎?”


    瀟瀟冷笑一聲,“餓死也比困死來的好!”


    上官忘我聽見這句話,氣的嘴角抽了抽,“你就這麽想尋死?可我偏不!我就是要讓你好好活著!”


    瀟瀟嗤之以鼻,“我承認你很厲害,但唯獨這個,你無權幹涉!”


    上官忘我自嘲的笑了,對!他這輩子都幹涉不了!所以就得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不!他偏不!


    她知不知道,當他知道她受傷之後,他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知道自己所愛之人正在經曆痛苦。


    而他卻無能為力,隻能抓著那虛無的希望,祈禱著她能渡過難關的那種感受,他不想經曆了。


    “隻要有我在,這輩子你都死不了!你要是墜入忘川,我也會想盡辦法把你撈出來,你要是魂飛魄散,我也會散盡一生修為給你重聚魂魄,不管你在哪裏,以什麽方式,我都會找到你,有本事你就讓我這輩子都找不到你,不然你就看我敢不敢!”


    瀟瀟沉默了許久,她緩緩抬頭看著上官忘我,眸裏的情緒讓他讀不懂,即難過,又解脫。


    “上官玄雲殺了阿音,你也殺了我!好不好?”瀟瀟突然扣著上官忘我的手腕,一步步的往自己脖子上帶。


    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上官忘我似乎感受到了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的跳動著,脈搏的脆弱讓他完全不敢動彈,仿佛隻要他輕輕的一動,它就會停止跳動。


    上官忘我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好像是真的受到了蠱惑,產生了想剝奪它跳動的權力,可他不能這麽做,他的眸子顫了顫,渾身一激靈。


    他看著瀟瀟的臉,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心裏泛起酸楚,他用拇指指腹摩挲著她的脖頸,他的眼裏滿是欲望與他的吐息混成一片欲海。


    他控製好力度,直接掐著瀟瀟的脖子,然後猛地把她拉到了自己麵前,兩人忽的貼近,曖昧氣息撲麵而來,“我不會殺你,如果你想殺我的話……你就來,我不會反抗的。”


    瀟瀟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玩這招,意識到事情已經脫軌了。瀟瀟開始掙紮,可是力氣懸殊,她完全掙紮不開。


    上官忘我曖昧的摸了摸她細嫩的後頸,眼裏滿是不舍和流連。


    “你知道我心疼你,不舍得動你,所以你就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氣我,不過你的確該慶幸我是真的心疼你,不然剛剛那些話就足夠你死上好幾迴了,你憑什麽以為你還能在我麵前說這些話?”


    對上瀟瀟驚恐的眸子,上官忘我冷哼一聲續道:“沐雨瀟瀟,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哄著你,不是讓你跟我做對的。”


    她孑然一身,這條命對她而言反而是累贅,“我巴不得你被我氣死,然後我們一起下地獄!”


    上官忘我不怒反笑,笑的十分開心,下地獄?想和他一起下地獄?是這樣的嗎?


    上官忘我貼近瀟瀟耳邊低語道:“忘了告訴你了,你剩下的族人都在水牢呆著呢,如果你不想他們死的話,就乖乖吃飯,好好休息。”


    瀟瀟瞳孔潰散,這個消息就像一道光,讓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還以為他們都已經死了,現在告訴她還有存活下來的族人,這無疑是給了她一個希望。


    她情緒激動的抓住上官忘我的衣襟,緊切的追問道:“真的?”


    上官忘我垂眸看著她眼中的倒影,最終笑出了聲,“真的。”


    她的眼睛一向幹淨,能夠清楚的倒映出他這張醜陋的臉,當初也是不敢直視這雙眼睛,因為它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的罪孽,他是髒的,配不上不染塵埃的她。


    她的性子他了解,想讓她聽話,就隻能逼她,去強迫她,讓她沒有辦法,隻有這樣她才會選擇聽話。


    “如果你再繼續這樣,我可不敢保證他們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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