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賀子幽就和背著包袱的天壽羅雨在護衛們的保護下進城。


    沔州和灰撲撲的義縣不一樣。


    即便是朦朧清晨,進出城門的人亦有不少。


    他混在一群挑著擔子進城售賣菜蔬雞鴨的農民中,被他們裹著往城中湧去。


    一進城,他們就四散開,各自奔往各自熟悉的區域,還有人是徑直往住宅區去,他們是有固定客戶的人群,直接送貨上門。


    街上已經有人在擺賣早食,經營早食早茶的店鋪也都開門了,看到衣著不俗的賀子幽,店家和攤主們都熱情的向他招唿。


    賀子幽第一次發現,蒸籠和湯鍋蒸騰而氣的熱氣是那麽好看。


    他不由的駐足看了片刻。


    天壽就屁顛屁顛的上前,“少爺,您想吃什麽,我去給您買。”


    賀子幽吸了吸鼻子道:“不必,我們先去藥鋪。”


    然而藥鋪沒開門。


    誰家藥鋪那麽早開門啊?


    旁邊出來支攤賣包子饅頭和粉絲的攤主道:“太陽升起,到那處屋簷的時候藥鋪才開門呢,公子要是急,可以上後門敲門,黃大夫心善,一般都會出診的。”


    賀子幽一聽,立即到他的攤位上坐下,給自己點了一碗粉絲,然後讓大家各自點吃的,這才問道:“黃大夫人很好嗎?”


    “那當然了,那可是大夫,豈有心不好的。”攤主就一邊給他們煮粉絲,一邊和他說黃大夫好的二三事。


    賀子幽聽了,對請他去趙家村看診多了幾分信心。


    此時,義縣的周大夫剛走出家門,和縣衙派來的官差們一起往趙家村出發。


    他們不知從哪兒找來兩頭牛,套了兩輛車,一輛車上放了藥材,布匹和一些糧食,另一輛車則放著夫人的行李。


    是後院幫工的仆婦幫著收拾出來的。


    趙主簿親自把人送到城外,淚眼汪汪的目送他們離開。


    薛縣尉在一旁不吭聲,等牛車走出老遠,他才再次問道:“趙主簿,你真的不與他們一道迴去嗎?”


    趙主簿擦幹眼淚道:“我又不是大夫,迴去有什麽用?還不如留在縣裏為他們籌措藥材,好歹能幫上一些。”


    話雖如此,可薛縣尉還是覺得他是貪生怕死才不去的。


    他皺了皺眉,有些憂慮,“要不我與他們去趙家村,你留在縣衙,縣令到現在都沒消息,可別出什麽事才好。”


    趙主簿立即勸道:“還是等賀公子迴來吧,現在縣衙裏就剩下我們兩個了,萬一有人鬧起來,你不在,我哪裏能指揮得動縣裏那些幫閑。”


    縣衙裏就不剩下幾個人了。


    韓牧帶走一批衙役,剛押送藥材的又去了一批,現在算上縣衙的文書等,官差就六個,出事了還是得找縣裏的幫閑幫忙。


    趙主簿在幫閑們中的名聲不太好,幫閑們都不太聽他的話,根本壓不住那些人。


    薛縣尉也知道這一點,隻能無奈的應下,看一眼趙主簿都嫌棄。


    與此同時,邊境的軍營裏也開始動作。


    江信派了人在去往趙家村的路口設卡,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尋找捕捉細作,還讓人留意其他兩國邊境的動向。


    江懷醒來看到進進出出大帳稟報的參軍和校尉,忍不住問道:“二叔,邊關有異動嗎?”


    江信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別出營帳,尤其不許往縣城去。”


    江懷臉色微變,他前幾天因為韓牧被禁足,此時敏感得很,以為二叔又是為韓牧罰他,心中瞬間升起怨氣,“二叔,那韓牧就是個紈絝,您不要被他騙了。”


    江信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信折起來壓在手邊,冷冷地道:“他韓牧膽子再大,也不敢拿瘟疫來騙我。”


    江懷怔了一下,而後臉色大變,“瘟疫?”


    “對,”江信打量著他的神色,片刻後緩緩的道:“趙家村有細以腐屍投毒,整個村子都染上了瘟疫。”


    “韓牧和顧君若都在趙家村裏?”


    “不,隻有顧君若在,”江信道:“韓牧去追擊陳國細作,此時不知所蹤。”


    江懷大恨,“都這時候了還追什麽細作,他就這麽把自己的夫人丟在疫區?”


    江信不理他的憤恨之言,直接道:“我已叫人去路上設卡,現在誰也不知陳國細作都在什麽地方投過毒,能抓到人最好,可以直接審問,若抓不到,就隻能命各村鎮自查,限製他們不得外出。”


    “可如今水患剛過,義縣民心才安定,此時限製他們外出,恐怕人心浮動,滋生禍亂。”


    這是在為韓牧解釋優先抓細作的原因,帳內的參將和校尉都點點頭,表示認同。


    江懷臉色難看,心緒起伏不定。


    江信衝他揮了揮手道:“我們還要議事,你先下去吧,最近不要出兵營。”


    江懷遲疑了一下,還是垂下眼眸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江信看在眼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說不出的失望。


    一旁的校尉還一無所知,正在誇韓牧,“將軍,雖然都說韓牧是紈絝,但看他這兩月在義縣的作為,可一點也不紈絝,我今天早上出門轉悠了一圈,就算是我們營地附近幾個村莊,亦對他頗多誇讚,對這位新縣令很信服。”


    義縣水患,他們軍營也受災,百姓餓死那麽多,他們不是不想幫,但幫不了。


    作為軍人,他們的首要職責是保證邊關安全,不受外敵入侵。


    他們的軍糧也沒有多的,所以幫不了,也就為了軍營安全,略幫一幫附近幾個村莊罷了。


    反正沒有災民敢來搶軍營。


    也是因此,附近幾個村莊對軍營天然親近,對縣衙可沒多少歸屬感,對曆任縣令感情也一般。


    在這樣的情況下,韓牧還能在短短兩個月內收服幾個村莊的人心,可見他做的有多好。


    如果京都的紈絝都是這種水準,那多出幾個紈絝,天下何愁不安?


    江信在那天韓牧離開後,不僅審問了江懷的小廝,還派人去義縣裏查了一番,因此知道的更多些,“他能有此成就,全賴有個好媳婦,顧君若,可是顧相的孫女,幼承庭訓,京城第一才女,其才能不亞於當世才俊。”


    他頓了頓後道:“自然,也有賴於韓牧心胸寬廣,這世上能有幾個男子願意放權給妻子,讓妻子表現出比自己還厲害的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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