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並不脆弱,就連花瓣都鮮少掉落。


    早晨,結著清露的時候,很美,現在,被雨水覆蓋的樣子依然很美。


    季知書就這樣的靜靜的看著,眼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清澈的眸透著深邃的幽光。


    可是他卻沒有清爽的感覺,心頭依舊是悶悶的,心頭哽咽著,有什麽在血液中等待著噴發。


    很煩。


    季知書感覺腦子都昏沉起來,直接扯下了枝頭的一朵薔薇,然後捏在了手心裏。


    隻是微微用了力,稚嫩的花在他掌心中輕易的揉成了碎瓣,順著攤開的手散落在地麵,混入泥土,已經髒得看不出是一朵花來。


    什麽可以敵得過人力所為呢?又有什麽可以堵住人的悠悠眾口,隻恨不得將他踩進泥潭裏才作罷。


    捧得高才能摔得重,這是屬於季知書的笑話。


    而他還曾帶著微不足道的幻想。


    雨水順著額頭往他的臉頰滑落,原本的暗沉的光線更加昏暗了一些。


    再之後,季知書就感受不到飄落的雨了。


    他嘆息一聲,然後抬眼看向透頂籠罩著的一把黑傘。


    「時先生。」季知書看著時庚站在跟前時,心頭的煩悶更甚了。


    此刻,那同樣身處在輿論中心的人就站在眼前,可惜不同的是,他是被認可的天之驕子,而自己隻是個晦澀的陪襯。


    季知書隻覺得自己愚蠢,謝氏以怎樣的能力在短時間獲取到他和時庚的照片?又怎麽會在時氏公關注視之下興風作浪?


    要麽時氏內部出現問題,要麽,時氏就是浪潮中推波助瀾的一員。


    季知書看著時庚,平靜的臉上心頭卻泛著漣漪,看著這個共犯,他是否應該微笑著任由對方擺布?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麽?


    是什麽需要你來對付一個一無所有的蠢蛋?


    時庚眉間凝著一股寒意,比季知書身上的雨還有冷,他盯了季知書許久,才開口,「待夠了,累了,就先迴家,淋雨不好。」


    他就放下這句話,就沉默的在一邊舉著傘,他的身體站在季知書的麵前,同時也替他擋住了風口。


    季知書淡笑著,低著頭,長睫上落著小雨珠,看上去就像是眼淚。


    「迴家吧。」時庚看著他渾身濕透顯得單薄的身體再一次開口說。


    「時先生,我並沒有家。」季知書隻是淡淡的說,冷漠又沉寂。


    他的語氣格外的疏遠,時庚輕輕的皺起了眉。


    這是季知書少有直白的展露自己情緒的時刻,時庚顯然並不是愉悅。


    季知書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理由,更不想去猜,人總會是疲憊的,無論時庚做了什麽,他都沒有資本站在高處去質問,甚至都沒有資格嘶聲力竭的發泄一場。


    這是他僅有的體麵。


    時庚看著他,那暗沉的雙眸中像是隱忍著什麽,輾轉流光最後就吐出兩個字。


    「上車。」


    「時先生想帶我去哪兒?」季知書臉上的情緒又收斂了些,可是說話卻還是帶著一股火藥味


    「若是覺得我這個笑話不夠大,也不用大費周章。」


    時庚沒有迴覆,眉間目光一斂,握住了季知書的手,將他牽上了車。


    他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靜靜的靠在車窗邊,斑駁的碎影映射著他側臉的輪廓。


    看著是冷的,卻又像藏著一股隱晦的灼熱。


    季知書也不說話了,像是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一樣神色怏怏的自我放空。


    他現在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隻覺得頭昏腦脹。


    季知書就這樣順從被帶到了時氏集團,大門口沒有圍堵的記者,周邊的保安已經提前清空的場地,靜謐的環境之下正蓄勢待發。


    兩個人並肩走進了大廳,辛鵬快一步來迎接,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夾,遞給了時庚說。


    「時先生,已經準備好了。」


    時庚嗯了一聲,然後凝視著季知書說著真切的承諾,「之前沒有告訴你,抱歉,是我的疏忽。」


    他鄭重地說:「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季知書內心沒有什麽觸動,他看著往前走的時庚被一旁的辛鵬攔住。


    渾渾噩噩間聽到耳邊在說,「季少爺,請跟我來。」


    季知書神色淡淡,沒有開口問什麽,遵循著對方的要求,跟著辛鵬去到了一間休息室。


    「時先生正在召開發布會,這裏的視野最清。」辛鵬拉開房間內的暗紅色房簾,一瞬間豁然敞亮。


    光束照進季知書的眼中,像是綻放的明星。


    單向玻璃的外頭是一大片席間的觀眾和緊緊圍堵著的攝影機,於萬眾矚目之下,時庚西裝筆挺的走來。


    季知書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衣間還別著一枚胸針,是紅艷的薔薇花。


    時庚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了。


    季知書目光淡然的望向他,內心又難掩躁動。


    那麽你會說什麽呢?他盯著站在演講台上的時庚,看著時庚俊美的眉眼,那疏遠又儒雅的眼神。


    「我是時庚。」他低沉的嗓音沿著話筒傳入了季知書的耳中。


    「歡迎諸位媒體合作人來參加這次發布會。」


    「近期,時氏與陸氏協同開發的河源項目正在進行……」


    聚光燈下,時庚是於洪流之中的支柱,是耀眼的指向針,不知怎麽的,季知書忽地也沒有那麽在意時庚接下去會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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