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建虜大敗之後,之前從順義、懷柔、密雲等城出逃的百姓又陸續開始迴返,崇禎也頒旨下令撤離的守軍需再迴各城守衛。


    京師封閉月餘,也有大量行商急需出城采買,互通有無。


    特別是晉商八家,這次損失慘重,在京師的產業真是傷筋動骨了。


    還好沈浪比較有人情味,沒有向他們催交欠銀,但是一些地契、房契還在沈浪手上,須盡快贖迴來。


    否則,一旦出了什麽變故,將這些家底都丟了,那他們在京師多年的基業將毀於一旦,八家在京師的布局也會大受影響。


    這可不是金銀一下子能買到的。


    為此,八家在京師的主事人,範永昌和田生亮等四人必須親自迴張家口一趟,向各自家主當麵匯報這次京師風雲變幻的詳細過程。


    商討應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勢,畢竟錢財損失了還可以再賺迴來,但是大清這次慘敗造成的影響,他們必須得從長計議。


    剩下四人以王登信為首,繼續留在京師主持殘局。


    因為王家和沈浪聯係最緊密,而且王家在八家中的影響力也足夠,所以由他們留下來最為合適。


    當然,留下來的幾家也會派出重要心腹和範永昌他們一起隨行,並帶去王登信四位主事人的親筆密信。


    原本四野無人的北直隸北部,由於人員比較集中的大規模流動,一下子變得熱鬧了不少。


    不過這樣一來,勢必也滋長了一些偷雞摸狗的盜賊,甚至是攔路搶劫的劫匪。


    所以範永昌等人組成的商隊護衛力量非常強大,等閑之輩隻能望而卻步。


    但是一些升鬥小民,卻隻能結伴而行,盡量的避開一些兇險路段。


    一行五個穿著破舊棉服,臉上髒兮兮,如同乞丐般的流民有些無精打采的在一片樹林中穿梭。


    他們一言不發,但眼珠子卻不時的掃向四周。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一人猛的連咳幾聲,腳步也微微一頓,隨即才繼續邁步前行,後麵的四人幾乎是本能的抓緊了手裏破舊的包裹。


    在他們又走了十多丈距離之後,一陣人影晃動,居然在前方出現了十多道身影。


    雖然也是衣衫襤褸,但是刀槍棍棒倒是湊齊了,人人手上都有兵器。


    幾人大驚,最前麵的那人驚恐的道:“幾位爺,俺們,俺們都是窮,窮人,身上沒有一文錢,也沒有值當的物什。”


    “求,求,求幾位爺高抬貴手,放,放俺們一迴吧。”


    對麵為首的劫匪揮舞著那把有幾個大豁口的大刀,冷冷的道:“包袱放下,把身上的棉服都脫下來,然後滾蛋。”


    “否則,爺把你們幾個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幾人對視一眼,顯得無助又驚恐,便膽顫心驚的拿著破包袱上前,似乎要親自交到劫匪的手上。


    一群劫匪露出嘲諷的笑容,很是滿意這些人的識相。


    可是,就在一個劫匪準備伸手接過包袱時,原本還軟弱可欺的流民卻是目中兇光一閃,右手飛快的從包袱中抽出。


    一道銀光一閃,正在伸手的劫匪便迅猛的將手收迴,想要捂住脖子,因為那裏已經像噴泉一般正在飆射出一道道血線。


    除這人外,另外三個流民同樣是飛快的從包袱中抽出一柄短刀。


    如同惡狼撲食一般,瞬間衝入羊群,一刀一個將毫無準備的劫匪殺得慘叫連連。


    “啊……”剩下的劫匪嚇得驚恐尖叫,甚至還有幾人腳一軟直接摔倒在地,此刻的幾個流民比他們這些劫匪還像劫匪。


    他們出手狠辣,行動敏捷,一個個想要逃跑的劫匪被他們迅速追上,然後一刀斬殺,絲毫不留情麵。


    匪首帶著剩下三人瘋狂逃躥,隻見一個身影仿佛獵豹一般,飛快的繞過幾棵小樹,身形一閃便直接出現在了他們的前方。


    四人沒有任何勇氣繼續衝前,幾乎是本能的就要向一側逃去,卻是發現那裏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兇神惡煞之人。


    眼見逃不掉,匪首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剩下三個劫匪也連忙跪下,一起磕頭求饒:“幾位爺,小人有眼無珠,有眼無珠,饒命,饒命啊。”


    可是這幾人沒有絲毫憐憫,眼中隻有對生命的漠視,仿佛隻是準備殺幾隻雞一般。


    匪首被一刀直接捅穿胸膛,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更能看清眼前這兇惡之人的真麵目。


    “韃,韃,韃……子。”一個吐字不清,微不可聞的聲音從他的喉嚨中發出。


    這流民眉頭一皺,抬起一腳直接將匪首的屍體踹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抓出一條細細的辮子,摸索了一下,冷笑一聲,迅速又塞進頭巾中。


    原來他們並非什麽流民,而是建虜,此刻還在大明境內的建虜,肯定是阿濟格大軍被打散的潰兵。


    隻是沒想到,他們沒有直接向北而逃,反而一路向西的出現在了宣府。


    四個建虜飛快的在這些屍體上搜索起來,想找些可用之物。


    一會兒之後,他們迅速的迴到之前一直未出手的那個微胖身影麵前。


    其中一人歎息道:“主子啊,這是一幫窮山賊,就找到了幾枚破銅錢,還有這兩個幹餅。”


    那微胖身影輕哼一聲,看都沒看這點東西,淡淡的道:“再過去就是保安州的地界了,應該不會再遇到勇衛營了。”


    “不過也不要大意,盡量避開官軍,免得招惹麻煩。”


    “還有,在沒有迴到大清之前,不管在哪裏,別叫我主子,叫大春。”


    “是。”幾人連忙應令,迅速的消失在這片樹林中。


    ……


    “老謝,俺們這錦衣衛,就整天到處瞎晃悠啊。”


    聽到這話,老謝有些不樂意了,輕斥道:“我說虎子啊,你現在也是錦衣衛的人了,咋好幾個月了還養不熟你呢?”


    虎子就是吳二虎,當初沈浪剿匪的時候,錦衣衛將他和二瓜當成土匪的探子給綁了。


    後來被高文彩看上,將他和二瓜收入進了錦衣衛中,被派遣到了這保安州進行布點。


    這幾個月來一直在錦衣衛中接受各種訓練,沒有真正的執行過什麽重要任務,所以才有現在的牢騷。


    隻聽他繼續道:“俺當初就是想加入勇衛營,跟著沈大人打仗的,不然,這次俺跟著沈大人,好歹斬幾個韃子腦袋,多帶勁。”


    “可如今,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連根韃子毛都看不到。”


    老謝輕哼一聲道:“俺們錦衣衛,是刺探消息的,滿眼所看之處,側耳所聽之聲,皆是消息。”


    “若是刺探到重要情報,比你殺十個百倍韃子都強。”


    “可這荒山野嶺,除了前麵的破山村,有啥情報?”


    “這保安州可是途經張家口堡的必經之地,上麵的大人既然讓咱們在這裏布設據點,自然是有用意,聽說這還是沈大人的意思。”


    “咱們就是沈大人的眼睛,幫著沈大人看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隻要他想看哪裏,咱們錦衣衛都能夠隨時將咱們看到的、聽到的東西告訴他。”


    “這樣,咱們便是盡職了。”


    虎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正在這時,一陣吵雜的聲音從前方劉家村的方向傳來,還夾雜著陣陣哭聲。


    老謝立即使了一個眼色,帶著虎子和另外兩人一起走過去。


    隨著靠近,那悲慘的哭聲也越來越清晰:“嗚啊……俺的豬啊,俺的豬啊,俺可憐的豬啊,哪個殺千刀的偷俺的豬啊。”


    “這可是給俺兒子取妻用的啊,就給俺留了豬頭和豬屁股啊,真是沒有人性哪,連豬都不如啊。”


    十幾個村民也是義憤填膺,大罵偷豬賊無恥,膽大包天,光天華日之下都敢來偷豬,真是欺咱們劉家村無人哪。


    你偷豬就罷了,既然當場殺了,好歹給人家留點好肉啊,就留一個豬頭和小半邊豬屁股,真是沒有一點良心。


    而且,那豬頭還沒有豬鼻子和豬耳朵,這叫什麽事,這是人幹的嗎?真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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