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更鼓聲裹著江風鑽進茶樓雕花窗欞,蘇婉垂眸望著茶湯裏浮動的灰燼,\"早做打算\"四字正隨著漣漪碎成金箔似的光斑。


    林恆指尖還沾著沉水香,虛虛護在她腰後:\"刑部侍郎的馬車距王府尚有半炷香路程。\"


    \"足夠看場好戲了。\"蘇婉將茶盞往符咒拓片上一扣,冰蠶絲繡的並蒂蓮突然泛起磷光。


    她提著裙裾旋身時,滿室燭火倏地暗了三成,唯有腰間銀鈴在青煙裏撞出清越聲響。


    碼頭鹹腥的水汽漫過三重垂紗轎簾,蘇婉數著第三十七塊青石板縫隙裏的貝殼碎片,在趙幫主慣常停泊的烏篷船前駐足。


    十二個赤膊漢子正往桅杆上掛鮫綃燈籠,燭芯竟是用邊關才產的火浣鼠須擰成——這細節讓她唇角彎起新月似的弧度。


    \"蘇姑娘好膽色。\"趙幫主從艙底鑽出來時,鐵甲護腕上還沾著新鮮魚鱗,\"聽說你今晨剛燒了白虎堂的鎮會符咒?\"他蒲扇似的手掌拍在榆木桌案上,震得三枚占卜用的龜甲跳起來,恰巧拚成個殘缺的\"囚\"字。


    蘇婉解下披風露出冰蠶絲襯裏,指尖輕點茶漬未幹的袖口:\"比起白虎堂,幫主不覺得漕運司新頒的‘三船連保’令更惱人麽?\"她說話間將龜甲翻了個麵,裂紋在燭光下竟拚成完整的\"贏\"字,\"我能讓您的貨船在七日內免檢通關。\"


    船尾傳來鐵鏈晃動的悶響,趙幫主眯眼盯著她發間晃動的珍珠步搖——那分明是上個月沉船的貢品。\"蘇姑娘要什麽?\"他抓起酒壇往青銅樽裏倒酒,琥珀色的液體卻詭異地凝成冰珠。


    \"每逢初一十五,勞煩幫主的船隊往摘星閣送三車海鹽。\"蘇婉從荷包裏摸出粒青金石,當著他的麵碾成齏粉。


    藍紫色粉末落在酒樽裏,竟將冰酒融成冒著熱氣的藥湯,\"這顏色,不正配幫主上月在黑市拍得的孔雀氅?\"


    趙幫主的護身匕首突然出鞘,刀尖挑開她腰間銀鈴。


    當啷一聲,鈴鐺內壁赫然刻著刑部新鑄的官船紋樣。\"蘇姑娘連這個都能弄到?\"他布滿疤痕的臉抽搐著,突然暴喝:\"那你可知老子最恨被人要挾!\"


    艙外傳來弩箭上弦的咯吱聲,蘇婉卻俯身拾起滾落的龜甲:\"幫主三年前在洛水救起的啞女,如今在城西開了間繡坊。\"她將龜甲按在桌案裂縫處,裂紋竟延伸成蜿蜒的河道圖,\"聽說她最近接了樁皇宮采買的差事。\"


    死寂中唯有潮水拍打船體的聲響,趙幫主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


    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蛇形刺青,那正是前朝漕幫之主的標記:\"蘇姑娘可認得這個?\"見蘇婉瞳孔微縮,他猛地將酒樽砸向艙壁:\"你要的海鹽,老子再加五車珊瑚粉!\"


    戌時三刻的梆子聲傳來時,蘇婉正扶著趙幫主親信的手踏上岸邊石階。


    夜霧裏突然飄來沉水香的暖意,林恆的身影從槐樹影裏轉出,掌心托著枚熱氣騰騰的蟹黃酥:\"趙老鬼船上的廚子,果然擅長江南點心。\"


    \"你倒是會撿現成。\"蘇婉就著他的手咬了口酥皮,舌尖忽然嚐到絲鐵鏽味——林恆袖口暗紋裏沾著星點靛藍,正是刑部大牢特製的迷魂散顏色。


    她裝作踉蹌撲進他懷裏,指尖飛快劃過那道濕痕,果然觸到未幹的墨跡。


    遠處摘星閣突然鍾鼓齊鳴,十七盞天燈冉冉升起,其中三盞被夜風推著飄向皇宮角樓方向。


    蘇婉望著天燈表麵隱約浮現的糧商徽記,忽然輕笑:\"你說趙幫主發現海鹽罐子裏摻了暹羅香粉,會不會氣得把新得的紅珊瑚碾成胭脂?\"


    林恆替她係披風的手指頓了頓,狐裘領口處突然露出半截金箔,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糧價數目。


    他低頭時唿吸拂過她耳畔:\"那就要看蘇小姐舍不舍得,把白虎堂密室裏的玉算盤借他當搗藥杵了。\"


    子時的梆子聲蕩過水麵時,蘇婉望著岸邊逐漸亮起的漁火,在掌心慢慢展開被汗浸濕的紙條。


    林恆的筆跡混在漁家少女叫賣的蓮藕清單裏,最後那個\"安\"字收筆時,墨漬恰好暈染成邊關要塞的地形圖。


    (正文結束)


    (續寫部分)


    林恆掌心的溫度透過蘇婉腰間冰蠶絲衣料滲進來,密室牆角的鎏金鶴嘴爐突然噴出幾粒火星。


    蘇婉的後背剛貼上青銅雕花的暗門機關,就聽見他袖中銀鏈絞纏的細響——這聲音她認得,是王府暗衛傳遞密令時慣用的手法。


    \"趙老鬼的珊瑚粉怕是摻了暹羅迷蝶翅。\"林恆說話時喉結擦過她發間珍珠步搖,那顆東珠突然裂開細縫,露出裏頭半截淬毒的銀針,\"三日後漕運司查抄的貨船裏...\"


    蘇婉突然踮腳咬住他未說完的話,唇齒間鐵鏽味混著蟹黃酥殘存的甜膩,在兩人唿吸間釀成奇異的酒香。


    林恆護在她後腦的手掌順勢按下機關,整麵牆的輿圖突然翻轉,露出暗格裏堆疊的玉算盤和沾著血漬的賬冊。


    \"蘇姑娘連這個都要算計?\"他低笑時震得胸前墨玉瓔珞簌簌作響,冰涼的鏈子滑進蘇婉衣領。


    暗室穹頂的星圖突然開始流轉,二十八宿的銀釘在牆麵投下搖曳的影,恰巧將兩人糾纏的身影切割成零碎的疆域圖。


    蘇婉指尖勾斷他腰間纏枝紋錦帶時,聽見窗外傳來子時三刻的梆子聲。


    林恆突然掐著她的腰按在紫檀書案上,狼毫筆架翻倒的刹那,朱砂濺上她雪白的中衣,像極了邊關驛站被屠那夜的烽火。


    \"你袖口的迷魂散...\"蘇婉喘息著抓住他垂落的發辮,發絲間纏著的金箔簌簌飄落,竟都是刑部新核發的通關文牒,\"刑部侍郎此刻該在城南賭坊輸掉第三塊玉玨了?\"


    林恆的迴應化作頸側滾燙的齒痕,蘇婉在眩暈中瞥見案頭燭火詭異地彎折成蛇形形狀。


    當他的手掌覆上她心口胎記時,暗室角落的銅漏突然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卯正三刻的晨光正從氣孔漏進來,在地麵凝成匕首狀的亮斑。


    天光微曦時,蘇婉裹著林恆的玄色披風坐在密室穹頂的暗格裏。


    她數著下方十二架織錦屏風上新增的血跡,突然輕笑:\"你昨夜故意讓白虎堂的人看見我進趙幫主船艙?\"


    林恆正用銀刀削著暹羅進貢的紫皮甘蔗,聞言將汁水淋漓的刀刃貼在她腳踝:\"蘇小姐不也故意讓刑部暗探瞧見我的袖口靛藍?\"汁水順著肌膚滑進披風褶皺,在晨曦裏凝成晶瑩的琥珀,\"漕運司新上任的監丞...\"


    \"是相府二管家的表侄。\"蘇婉突然奪過銀刀,將甘蔗汁滴在昨夜沾著朱砂的中衣上。


    絳色液體蜿蜒成運河支流的走向,\"三日後查抄的貨船裏,有我要的三十車暹羅香粉。\"


    林恆的瞳孔倏地收縮,指尖撫過她衣襟處半幹的墨跡:\"難怪你上月非要買下城西那間染坊。\"他突然抓起案頭玉算盤,翡翠珠子碰撞的聲響裏,朱雀大街十七家商鋪的平麵圖竟從暗格底部緩緩升起。


    蘇婉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地上,足尖點過圖紙上標注的紅圈:\"趙幫主的珊瑚粉要借白虎堂的熔爐提純,刑部新鑄的官船紋樣...\"她突然轉身抽出林恆發間的銀簪,尖銳的簪尾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圖紙某處,\"得用相府西角門的車馬來運。\"


    七日的晨霧被陽光刺穿時,蘇婉正對著銅鏡描摹柳葉眉。


    林恆留在她頸側的淤痕被珍珠粉遮蓋,發間卻多了支陌生的累絲金鳳釵——鳳尾處嵌著的孔雀石,正是趙幫主船上見過的貢品成色。


    \"姑娘,相府來的加急信。\"侍女捧著鎏金托盤跪在門檻外時,蘇婉剛將暹羅香粉摻進胭脂盒。


    她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火漆封印,突然被暗藏的銀針刺破指腹——這是她當年在相府與三姨娘約定的暗號。


    信紙展開的刹那,蘇婉聞到了夾竹桃汁液混著沉水香的異味。


    這是相府藏書閣密道特有的味道,她十歲那年偷看賬本時,曾在那個布滿蛛網的暗道裏躲過嫡母的搜捕。


    \"西北角門第三塊磚...\"蘇婉喃喃著將信紙湊近燭火,焦痕竟顯現出半幅刺繡紋樣——正是她生母臨終前攥在手裏的那方殘帕圖案。


    銅鏡突然映出林恆出現在屏風後的身影,她手腕微抖,信紙飄落在盛著玫瑰露的銀盆裏。


    林恆彎腰拾起濕透的信箋時,紫檀屏風上孔雀開屏的繡紋正巧擋住他半邊麵容:\"蘇小姐的棋局,可別漏算了相府的舊恩怨。\"他指尖撚著信箋邊緣的暗紋,那是唯有相府嫡係子弟才配用的灑金箋。


    蘇婉望著銀盆中逐漸暈染的墨跡,忽然抓起妝台上的玉梳。


    梳齒刮過林恆手背時,他袖中突然掉出塊殘缺的玉佩——那分明是兩年前她從相府帶走的生母遺物。


    晨風裹著海棠花香湧入窗欞,蘇婉望著鏡中自己驟然蒼白的臉色,突然聽見前院傳來三聲雲板脆響。


    這是王府迎接貴客的儀製,而今日當值的...


    \"刑部尚書的轎輦已到垂花門。\"林恆將玉佩塞迴袖中,突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你猜他袖中那份彈劾漕運司的奏章,用的是哪種熏香?\"


    蘇婉攥著玉梳的手指關節發白,銅鏡映出她鬢邊珍珠步搖的顫動。


    當林恆的身影消失在九曲迴廊盡頭時,她突然將整盒暹羅香粉倒進銀盆。


    混著信箋殘片的猩紅液體翻滾沸騰,逐漸凝成相府花園裏那口枯井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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