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庭尋聽到蕭長鶯這番話後,忍不住笑了。


    他邊爬心裏邊想著:就算她真爬過來,也是徒勞,因為自家根本就沒有柿子樹。家裏種滿了竹子和鬆柏,這些東西可都不能吃。想到這裏,他不禁腦補出蕭長鶯那副嬌憨的模樣——假裝是食鐵獸,抱著一根竹子拚命啃咬的場景,越想越是覺得可愛有趣。


    自那以後,方庭尋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都未曾再去采摘柿子。倒不是因為他害怕了或者不敢去了,實在是由於柿子已經過季了。


    但是他怎麽想怎麽心裏癢癢,最終央求母親替他尋了一位武藝高強的師傅,預備來年再戰。


    第二年他再去的時候,小姑娘長高了些, 仍舊是嬌嬌軟軟的小模樣,不過打起他來還是毫不手軟,但這次他不是被打的還不了手,而是不由自主地避讓著小姑娘,讓小姑娘還是占得些許上風,之後也沒等國公夫人過來,便借助一根繩索迅速攀爬離去。


    這一舉動可把小姑娘氣壞了,氣得直跺腳,嘴裏還不停地咒罵著。在他的耳朵裏,那清脆悅耳的嗓音,即便在罵他時也宛如天籟之音,甚至比起皇宮裏那些每年能夠登台獻藝的歌姬所吟唱的歌曲還要動聽。


    之後他又翻過幾次牆,有個兩三次碰到小姑娘,隨著時間的推移,柿子漸漸過季,秋去冬來,轉眼又是一年。


    這一年,他和小姑娘都已長大成人,到了需要避嫌的年紀。那牆頭的柿子樹,每逢秋季依然會掛滿黃澄澄、金燦燦的果實,宛如一盞盞小燈籠,照亮著那段青澀的迴憶。但他卻再也沒有勇氣踏足牆的另一邊,仿佛那裏已經成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盡管如此,在為數不多的幾次宴會之上,他還是能夠遠遠地望見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如今的小姑娘已然出落成一位明豔動人的女子,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可他卻覺得,無論她變得多麽美麗動人,都比不上記憶中那副嬌憨可愛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當他再次於人群中瞥見她的倩影時,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將這個女子迎娶迴家,讓她永遠陪伴在自己身旁,這樣就能每日看到她曾經那般天真無邪、嬌俏可愛的樣子了。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如燎原之火一般在他心底蔓延開來,愈燒愈烈……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未曾賜予他那樣一個寶貴的契機。他並非沒有鼓起勇氣向自己的父親提及想要迎娶蕭長鶯之事,但父親卻毫不猶豫地予以迴絕。


    父親言辭懇切地道:“如今的蕭家正如日中天、烈火烹油一般,聖上斷無可能允許蕭家和我們家聯姻。對於蕭家的姑娘來說,眼下唯有入宮侍奉或者下嫁他人這兩條道路可選。兒啊,你的這番心思,萬萬不可表露分毫,否則隻能促使她更快地踏入宮廷之門。”


    其實,父親所言他又何嚐不明白呢?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是,內心深處對小姑娘的眷戀與牽掛,令他實在難以割舍。他也曾暗下決心,想要奮力爭取一番,哪怕僅有一線希望也好。可惜天不遂人願,尚未等到他有所行動,一紙調令便從天而降,將他遠遠調離京城。


    至於究竟是先帝彼時已然洞察到了些什麽蛛絲馬跡,還是僅僅出於以防萬一的考量,這些都已無從知曉。總之,這一走便是漫長歲月,直至先帝駕崩之後,家中曆經諸多周折方才尋得良機,四處活動運作,終將他重新調迴京城。


    隻可惜,當他再次踏上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時,才驚覺一切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裏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早已經嫁作他人婦,而且從表麵看來,日子似乎過得還算順遂如意。


    對方的能力和品行打探迴來也還不錯,沒有什麽值得詬病的。


    不知為何,他心中竟然冒出了些許卑劣的念頭:倘若當初迎娶蕭長鶯之人是林巍該多好!那個隻會軟飯硬吃、故作清高的家夥,以自己的人品及家世,絕對能夠輕輕鬆鬆地將其比下去。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暗想先皇如果更早一些駕崩該多好。這樣一來,或許蕭長鶯就不會因為局勢緊迫而匆忙把自己嫁出去了。


    隻可惜,世間之事往往難以盡如人意。


    “方公子,若您今日到我府上隻是為了談論這件事情,那我定是要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的。實不相瞞,我確實並未因從前種種對你生出過你所期望的那種心思,何況如今,我已然嫁作他人之婦。您應該清楚,在上京城這個地方,對於婦人而言,名節究竟有多麽重要。就算身為郡主,我也同樣十分珍視自己的聲譽。因此,有關此事,日後萬不可再提及了。同時,我也衷心祝願你能夠早日覓得良緣。”


    在對待感情方麵,蕭長鶯的性情和她母親如出一轍,向來直爽幹脆,從不養什麽“魚”。對人隻有兩種態度:喜歡或者不喜歡。既然如今自己仍是有夫之婦這一既定事實無法改變,而且內心深處著實對方庭尋提不起半分喜愛之情,那索性就將此事攤開來講個明白,以免拖延下去給彼此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沒過多久,方庭尋便起身告辭。他眼中原本流露出的絲絲遺憾,此刻已被巧妙地遮掩起來。若不是之前親眼目睹過他翻牆時那敏捷迅速的身手,蕭長鶯恐怕真要被他那副端莊穩重的外表所迷惑,誤以為他當真是個品行端正、舉止優雅、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送完方庭尋,蕭長鶯漫步於長廊中。目光隨意一瞥,瞧見池中那些悠哉遊哉、自由自在遊蕩著的錦鯉們。她心念一動,順手從旁邊抓起一把魚食,輕輕揮灑向水麵。這些貪吃的小家夥們瞬間被打亂了心神,紛紛扭動著圓滾滾、胖乎乎的身軀,爭先恐後地朝著蕭長鶯所在的方位急速遊來。


    蕭長鶯覺得十分有趣,於是便靜靜地站在原地,饒有興致地觀看了好一陣子。一個不經意間,她忽然瞥見一抹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假山之上。沒過多久,從那座假山上緩緩傳來絲絲縷縷的琴聲。


    仔細聆聽之下,蕭長鶯發現這人彈奏的技藝似乎並不是特別嫻熟,想來應該還是個初學者。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盡管手法尚顯生疏,但彈琴之人的氣勢卻格外沉穩,絲毫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緊張與慌亂。她輕輕地提起裙擺,沿著蜿蜒曲折的石階拾級而上,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徐徐走去。


    假山上的小路百轉千迴。蕭長鶯小心翼翼地行走其間,終於她在山頂的涼亭之中看到了彈琴之人--蘇景寒。


    他身穿著一襲青白的長袍,袍服上精心點綴著銀灰色的暗紋,素雅而不失高貴,隨意地端坐在一張古琴之前,那架紅棕色的古琴在他身前散發著淡淡的光澤,將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映襯得清白瑩潤,宛如羊脂白玉一般。微微敞開的衣襟下,那有型的鎖骨以及若隱若現的胸肌更是引人側目。


    輕柔的微風拂過,蘇景寒那如墨般漆黑的發絲著這微風微微飄動。這細微的動作,仿佛為他整個人都增添了一抹慵懶而隨性的氣息。他隨性地坐在琴前,雙手撫弄琴弦,清淩淩的琴聲,時而如潺潺流水般隨意,時而又如午後夕陽般慵懶,時而又透露出幾分漫不經心的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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