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噠噠噠”


    雨點像圓珠子一樣倒下來,落在地上密密麻麻,打在身上冰涼。


    山路泥濘,路徑變滑了,大雨擋住了視線。


    鞋子被雨水打濕、浸透,沾滿了汙泥,奔跑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音樂的節奏由高昂激烈變得深沉緩慢,沉重的旋律迴蕩在耳邊,像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聽曲的觀眾們不禁皺起眉頭,臉上悄然爬上一層憂愁。


    薛致修:“聽得我好難受啊。讓我想起了掛科那年,被我媽壓著沒日沒夜補習的黑暗時刻。”


    一旁的沈止低垂著頭,唿吸略顯沉悶,也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沉默不語。


    景眠澤眼睛始終注視著台上的傅施越,她十指纖長白淨,在玉白色的豎笛上不停起落按動,奏出一陣又一陣令人身臨其境的韻律。


    烏黑的長發無風自動,毫無疑問,此時此刻,她就是這場音樂盛宴當之無愧的主宰者,掌控著全場聽眾的情緒起伏。


    大雨已至,山路崎嶇,行路艱難。


    打滑,摔倒,刮傷,磕碰……


    前進路上遇到的每一樣都令人難受,令人受傷……


    整個現場的氛圍越發低沉壓抑,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台下的觀眾們身心沉浸在悲傷的笛音中,隨著節奏的變化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


    但是。


    遇到的每一樣困難都不是絕境呀!


    哪怕滿身泥汙,爬起來,還能繼續趕路!


    瓢潑的大雨會洗淨衣裳,笨拙的雙腿已經積累出經驗。


    走過最艱難那段山路,其他的路都是好方向。


    音樂節奏從掙紮的低音逐漸鋪墊上揚,如一隻飛鳥,掙脫束縛,直衝雲霄。


    刹那間,整個畫麵豁然開朗,令人精神一振。


    大雨還在下,山路已經不崎嶇,雨水洗淨了道路上的塵埃和泥濘,前行的腳步變得輕快。


    所有人心裏鬆了一口氣,油然而生“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明朗豁達。


    山路曲折彎繞,必然會遇到陡坡。


    坡路險且滑,勿慌勿忙。


    樂曲中依然夾雜著些許沉重的音符,但整體的主調旋律卻已經轉變為明豔歡快。


    眾人的心緒跟著曲子的節奏起伏,一同踏上了爬坡之路。


    樂觀,不畏打滑摔倒。


    堅持向前,前方一定有出路。


    穩住,咬緊牙口不放棄。


    不少人默默憋了一口氣,宛如親身體驗一般,卯足了勁奮力攀爬上這個陡峭的山坡。


    此時,旋律驟然攀升至最高潮的部分,節奏疾風驟雨般迅速加快,昂揚高宕。


    傅施越的手指上下翻飛,靈動自如,一氣嗬成,恰似為正在奮力爬坡的人們高喊口號,搖旗助威,接連不息。


    “li—li—li—”


    三段直衝天靈蓋的高音!


    爬上坡了!


    “啪啪啪”


    觀眾們心有靈犀齊齊鼓掌大喝,不知是在為傅施越的精妙絕倫豎笛表演,還是為那個無名的爬坡人。


    笛聲戛然而止,音律久久未散,仍舊讓人意猶未盡。


    粉發女郎從音樂聲裏迴過神,她翻到曲譜最後一頁看了一眼,疑惑道,“老師,曲子後麵還有一小段,您不繼續吹了嗎?”


    傅施越握著豎笛,淺笑解釋,“豎笛的演奏效果,到這一段結束最好。”


    粉發女郎手裏的曲譜,是拉諾音樂團演奏的曲譜。


    好幾個部分隻有多種樂器大合奏,才能完美展現攀越山巒的壯闊,日照高峰的澎湃,將曲奏的情感表達到最盛。


    但是豎笛按這個譜子演奏會顯得寡淡,還會有種氣血不足的強撐感。


    粉發女郎沒有發現傅施越曲調上的稍作變化,此時在她眼中,傅施越散發著聖潔的光芒,她已經把她作為一位技藝高超的大師看待。


    大師說後麵不演奏,那就不演!


    大師說什麽都是對的!


    粉發女郎合上曲譜,激動欣喜溢於言表,“老師,您的表演太完美了!我願意信守承諾送您一天的劇場!”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觀眾也是高喊讚成,大家有目共睹,傅施越的笛聲實在是藝術級別。


    台上其他演奏者在傅施越表演結束時已經下台了。


    有傅施越這個優秀的珠玉在前,奉獻了如此出色的舞台,他們這些人自慚形穢。


    與其在台上獻醜,倒不如在台下默默欣賞和學習這位大師級人物的風采。


    薛致修興高采烈跟著人群鼓掌起哄,“收下!收下!你值得!”


    他語氣欣喜,帶著點中二的熱血,“意想不到,傅小姐還有這一手絕活!


    你們看這些群眾如癡如醉的狂熱模樣,天呐,倍有麵兒!傅大小姐幹的漂亮!”


    沈止冷不丁插話,“她有這種水平,也沒聽說在音樂界闖出什麽名堂。”


    “沈老二,你什麽意思呀?”


    薛致修聽不慣沈止陰陽怪氣說傅施越,“也許人家傅小姐淡泊名利,不喜歡拋頭露臉,就隻想潛心學習樂器呢?”


    景眠澤接著開口,“沈止,承認傅施越優秀很難嗎?”


    薛致修二連問:“很難嗎?你難道在嫉妒她?”


    “什麽?”沈止感覺自己聽到了大笑話,“開什麽玩笑!我嫉妒她什麽?我又沒瘋!”


    薛致修賤兮兮地說,“你不是嫉妒她,那就是記恨她咯?”


    “原來如此——”景眠澤拉長聲音,露出茅塞頓開的樣子。


    “昨天傅小姐讓你別欺負謝清歡,看來你因為這件事記仇了。沈止,該不該說,你真的……嘖嘖……”


    豎起耳朵聽的薛致修,反應迅速跟節奏,“你居然這樣……嘖嘖嘖……”


    左耳朵,右耳朵全是帶著歧視意味的“嘖嘖”聲,沈止聽得心煩,氣急敗壞,


    “胡說八道!沒有!我沒有嫉妒她,也沒有記恨她!你們給我閉嘴!”


    “她不優秀嗎?”


    “你為什麽不認為她很厲害?”


    景眠澤和薛致修靈魂發問。


    沈止被這兩個傅施越狂熱粉打敗,表情管理失控,“厲害!傅施越超厲害!她很優秀,舉世無雙!”


    景眠澤和薛致修微笑點頭,“這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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