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彎下腰,摸了摸腳下這什麽瓷磚,果然隻感覺暖烘烘的。


    再環視一圈這雄渾氣派而又敞亮無比的大殿,一時間,李世民更是眼珠子都快直了。


    要知道,如今的太極宮,雖作為大唐皇宮,天子起居的寢殿與國政機要所在,絕對算得上當今天下建造得最考究恢弘的龐大殿落群……


    可說到底,全是采用巨石與木材作為主要材料。


    盡管每一座殿落,無論後宮嬪妃的寢殿,或者前庭弘文館舍人院門下省之類的值房,在設計上,也都會極其巧妙地,運用一下手法,如在屋簷下或殿廡上留孔,以保證屋內的采光。


    可即便如此,效果也算不得多顯著。


    豔陽高照時倒還好說,可若是遇上倒黴的陰雨天氣,別說是後宮的眾多寢殿,就連太極殿甘泉殿,都是黑乎乎的。


    甚至是大白天,都需要掌燈。


    更重要的,因為長期沒有光照,時間久了,特別是再一遇上連綿的陰雨天,屋裏總是潮濕,充斥著一股發黴難聞的味道。


    哪比得上眼前,四周全部采用透明的琉璃做窗戶?


    瞧瞧,就現在,盡管外麵還飄著些零散雪花,天色也算不得明朗,可這大殿之內,那就是亮堂啊!


    烈日當空的酷暑天,若是屋裏曬得燥人,把那窗簾拉上便是!


    還有地上,這印製著美輪美奐的花紋,又光滑得足以當銅鏡照的瓷磚……


    看著就舒坦呐!


    更別提,整座皇家別院,這什麽“全新的供暖係統”……


    他也搞不明白,這又是什麽原理!


    可要知道,每年一入了冬,可就到了最難熬的日子,那才是遭了大罪了!


    這關中的寒冬臘月,那就不是人過的日子呐!


    遠的不說,就如今,別看他李世民,這段時間,天天騎著摩托車到處瞎晃悠,還張嘴閉嘴就在程咬金房玄齡幾人麵前,嚷嚷什麽“清河丫頭親手織的圍巾就是暖和”,“這摩托車騎著,吹著風,還是挺舒坦的”……


    還動不動,就毫不失帝王威儀地擦兩下額頭汗水!


    可終究是臉上笑嘻嘻,心裏直罵娘的把戲呐!


    盡管如今,因為有了才一文錢一斤的無煙煤,宮中各門房倒也再不缺取暖的煤炭……


    一到寒冬臘月,他李世民再也不用如以往,一邊在甘泉殿批閱奏折處理國政,為了節省宮中用度,取暖的木炭都不舍得燒,一邊凍得直發抖。


    一天十二時辰,無煙煤燒著,管夠!


    可關鍵是……那無煙煤雖便宜,而且經久耐燒,可又與那貴得離譜的木炭不一樣。


    據說,燒炭取暖時,極容易因為燃燒不充分,而產生一種什麽有毒的氣體,從而引起中毒。


    不僅《大唐日報》下屬的《大唐科技報》,這兩年隔三差五就在反複刊載這些。


    就連各地方州府,也都相繼頒布了法令,要求百姓們冬天燒煤取暖時,必須開窗,保持屋內空氣暢通。


    可是這樣一來,寒風直往屋裏灌呐,要人命呐!


    白天倒還好點,特別是到了晚上,一旦炭火燒盡,更是能把人直接凍醒!


    哪比得上眼前這玩意?


    不用燒無煙煤,也不用裹得嚴嚴實實的,哪怕門外凍死老狗,可屋裏就是暖洋洋的!


    坐著躺著豎著,都舒服!


    難怪這什麽“皇家別院”,耗資百萬貫!


    瞧瞧,這個才叫專業呐!


    還真別說,別看身邊這奸逆小兒,可惡,當誅,可辦起事來,那是相當內行呐!


    更別說剛剛這一路過來,盡管這“皇家別院”在布局上,除了一些細微的改動,根本就是太極宮的翻版……


    可在細節上的打造,亭台樓閣假山水池,還有苗圃與雕刻,更是獨具匠心!


    一時間,不僅李世民,魏征房玄齡幾人,又何嚐不是驚得瞠目結舌?


    魏征倒是百年牛鼻子老道,隻麵無表情,環視著四周,一言不發。


    房玄齡來迴踱著步子,在這大殿內,一會兒摸摸地板,一會兒拍拍那透明琉璃窗戶,嘖嘖稱奇。


    程咬金卻是兩眼發紅站在那琉璃窗戶旁,一手使勁摳脖子,一手使勁將窗簾子來迴拽得哢哢地響。


    太監總管王德,瞅了瞅皇帝的臉色,也終於不打擺子了。


    唯獨楊辰,嘴裏叼著旱煙袋,氣質依然拿捏得相當穩!


    良久,李世民才終於漸漸迴過神來。


    盡管依然垮著張臉,麵色陰鬱得難看,倒也總算,沒有索性將這三個其罪當誅的亂臣賊子,抓衣服扯頭發摁在地上活生生打死!


    隻是扭頭望向楊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半晌,也不知腦袋發熱,還是因為其他,才訕訕憋出一句,“不知道太極宮內的各個殿落廂房,能不能也按照這……皇家別院這般,進行改造修繕,也裝上這供暖係統和琉璃窗戶?”


    頓了頓,似乎生怕他不答應,又壓低聲音,“至於錢,可以由內務府來出!”


    可沒想到,楊辰卻隻是如看白癡般瞟他一眼,壓根就懶得搭理他。


    於是頃刻,李世民又一陣氣結!


    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一點的怒火,又騰騰地燒!


    死死瞪著這小畜生,雙眼直噴火!


    刁民!真的就是個天打雷劈的刁民呐!


    算了,還是把他打死算了吧!


    雖然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那什麽供暖係統,又是如何能做到,保證每個殿落廂房的取暖……


    可至少,總比那摩托車居然能轟隆隆地冒著煙氣,自己就能嗷嗷地跑,要簡單許多吧!


    多費點事,將太極宮都改造一番,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就算花上幾萬貫,可朕又不是不給錢,至於嗎?


    而直到此時,他李世民就算腦袋被驢踢了,又如何再想不明白,這殺千刀的小畜生,夥同太子與魏王勾搭成奸,折騰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大陣仗,到底是為什麽?


    又是什麽長安新城住宅項目,又是太子府搬遷,又是耗資百萬貫免費送給朕皇家別院!


    更重要的,還冒著被滿朝文武與天下儒生口誅筆伐,冒著掉腦袋風險,硬是將這皇家別院建造得跟太極宮的布局一模一樣!


    說到底,不就是搞一出先斬後奏,讓朕將皇宮都搬到這裏來嗎?


    日後,便在這長安新城的新皇宮內,舉行朝會召見群臣處理國政!


    如此一來,這裏儼然,也就成了新的皇宮,恐怕過不了多久,這長安新城,還不就成了新的京城?


    那周圍的地皮,還不得嗖嗖地漲價?


    而這小畜生,再建造什麽長安新城住宅項目,那還不得賺個盆滿缽滿,吃得滿嘴彪油?


    這畜生,動作倒是挺快,已經將方圓幾裏的地,全都買下來了,不就是證明?


    逆賊!逆賊呐!


    果然是憋了一肚子壞水,下了好大一盤棋呐!


    虧得朕曾幾何時,喝醉酒時,腦袋還稍縱即逝有過那麽一點幻覺,還真以為這畜生,是因為終於洗心革麵、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良知發現了,真是因為對朕有了二兩三錢的忠君孝順之心,才會耗資百萬貫,建造這麽一座皇家別院送給朕!


    狗屁!


    陰險呐!臭不要臉呐!蔫壞蔫壞的呐!


    可關鍵是,你看朕,會不會上了你這惡賊的當,成了你大把大把撈錢的幫兇?


    朕從大唐錢莊貸款投資摩托車作坊占股份的事,都還沒有著落!


    就算你這“皇家別院”修出一朵花兒來,修得跟天上的仙宮一般,就算繼續老實待在太極宮內,大白天聞著屋內發黴的味道,掌著等批閱奏章看得眼睛生疼,就算大冬天晚上,隻能摟著嬪妃蜷縮在被窩裏凍得直哆嗦,啥事也幹不了……


    哦不,就算凍死在太極宮,朕也絕不會搬到這皇家別院來住一天!


    朕也是有脾氣的人!


    到時候,朕看你在周圍買這麽多地皮,建這麽多宅子,賣給鬼去啊!


    可沒想到,這時,還不等他說點什麽,接下來的情形,卻更讓他一下子懵了。


    隻見任憑他李世民,陡然氣得渾身直發抖,砂鍋大的拳頭已經饑渴難耐,楊辰倒是一臉淡然。


    隻悠哉悠哉吧嗒兩口旱煙袋,用一種看二愣子的表情瞟他一眼,隨即一撇嘴,“哦,對了,老李,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這皇家別院,雖是本老爺送給你的,但是瞧平麵圖紙上,那福祿閣,其實是專程為太上皇建造的!”


    “不但明亮又通透,供暖係統比這裏還暖和不少,就連一草一木,那可都是本老爺精心設計打造的,實在是頤養天年的人間仙境!”


    “沒辦法,本老爺好歹也是他老人家的孫女婿,一片感召天地的孝順之心,那也得麵麵俱到嘛!”


    頓了頓,“而早上,本老爺也已經派了人,去了太上皇的寢宮甘露殿!”


    “據我所知,太上皇他老人家,得知了這福祿閣的一些事情,先是對這皇家別院的建造,給予了高度肯定,再對本老爺的一片孝心,表達了由衷的褒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老人家現在,恐怕已經讓人收拾好行囊裝上馬車,今晚就會帶著嬪妃宮女,在這裏住下了!”


    “而且以後,恐怕絕大多數時候,太上皇都會住在這裏了!”


    “當然,老李你閑暇之日,每年也可以抽空一兩天,騎著摩托車來這裏看看太上皇,陪他聊聊天!”


    又是腦袋一晃,“不過話說迴來,老李你倒還身子骨硬朗,大冬天經得起凍……”


    “可太上皇不一樣啊,年事已高。這裏有供暖係統,哪怕天寒地凍,屋內也暖和如春!”


    “他願意住在這裏,也是好事一件嘛!”


    “對了,還有,皇後娘娘……嗯,就是我的恩師,身患氣疾,每到冬天就會加重,關鍵,還不能燒炭取暖,否則,更容易複發!”


    “這皇家別院的供暖係統,對恩師的氣疾,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噗……”刹那間,李世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瞬間隻感覺眼前一黑,差點一跟頭栽倒在地。心中怒火,上躥下跳,胡子都快一根根翹起!


    畜生!真的是罪惡滔天的畜生呐!


    太上皇的寢宮,盡管錦衣玉食,可年事已高,特別一到苦寒冬天,就隔三差五生病,湯藥不斷!


    這“皇家別院”,有這什麽供暖係統,也不必再忍受那寒凍之苦!


    搬到這裏來居住,頤養天年,自然無可厚非,他李世民也極力支持!


    可是……


    自古以來最重孝道,朝廷禮製更極其森嚴,雖貴為天子,卻也不敢絲毫逾越!


    除非禦駕親征在外,或者身患重疾不起,否則,必須每日天不亮,就去太上皇的寢宮請安,以為表率彰顯孝道!


    即便是有大朝會,國政再繁忙,也不得例外!


    並且,還有專門負責記錄天子日常起居的史官,記錄在冊,然後存檔!


    否則,別說魏征這牛鼻子老道,以及禦史台那群嗷嗷待哺等著罵皇帝的言官,就算天下儒生與才子,都能噴得他李世民狗血淋頭!


    喲嗬,這恬不知恥的混賬玩意,說得倒是輕鬆!


    那是朕“每年或每月,抽上一點空閑時間,騎著摩托來看看太上皇”就能搞定的事嗎?


    太極宮離著這長安新城,可是足足近三十裏地呐!


    那豈不是以後,每天雞都還沒打頭道鳴,朕就得爬起來,要麽摩托車要麽天子鑾駕,跑來這長安新城,給太上皇請安?


    然後再屁顛屁顛趕迴去,主持朝會處理國政?


    要是再遇上太上皇,有個風寒頭疼什麽的,豈不是又得吭赤吭赤地跑?


    造孽啊!


    這還要不要人活命了?


    別說如今這大雪蓋地天寒地凍的,就算是天氣暖和的季節,這特麽也扛不住啊!


    關鍵是,他李世民來不來這狗屁“皇家別院”無所謂,可還不能攔著太上皇啊。


    否則,那又是一頂大不孝的帽子,天下詬病呐!


    臥槽!這小畜生,是要活生生把朕玩死啊!


    於是一時間,李世民不說話了。


    隻是訕訕望著這三個亂臣賊子,麵色青一陣紫一陣,下巴胡須在一根根往上翹。


    唯獨楊辰,一臉關切,“老李,怎麽了?”


    “你這臉色好像突然有點不好看啊,是不是胃又痛起來了?”


    “要不一會兒,等到交接典禮結束,去大醫館讓蘇庸瞧瞧,拿點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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