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越說越激動,直到最後雙手握緊垂在身側,分明是等待孔夏葉答話的樣子,卻閉上雙眼並不看向她。


    孔夏葉心中一陣酸澀。


    之前謝定霜做為她的員工之時就是這樣。裝模作樣地把壞人做了,再悄悄等在一旁看旁人的反應。


    哪怕受了內傷,也悄悄把陰佛靈收了,還要刻意哼哼唧唧幾句,讓旁人笑罵幾句便翻了篇。若非孔夏葉的係統上顯示,她甚至以為他是故意賣乖。


    崑崙山上分明也被削了八成功力,卻也在幻境之中做了那個受魂靈們傷害最多的人,掌門師叔的劍靈,不知黑白的陸茶,都交給他來對付。事後隻是裝模作樣地打岔說幾句渾話,也不提其中艱辛。


    孔夏葉不是愛矯情的人,彼時她看到了也不說什麽,畢竟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她支付了香火報酬,他自然要盡心盡力為她做事。也是因此,她對於之前謝定霜有意無意地約束她的行為並未過多在意,而是在他絲毫未經她允許便直接接了皇宮任務之時才爆發。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前能忍,如今就忍不了了。


    或許是因為之前在修真界中,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受製於人。或許是因為她想到如今崑崙形勢已經不足以庇護旁人,也或許……是因為她在天道降臨的一瞬看出,他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


    同行數月,她不說將謝定霜的性子看了個全,倒也了解了七七八八,如今看來,他倒是自小便如此別扭的一個人。


    他哪裏是在讓她走,哪裏是在讓她離開。


    他在把他所承受過的惡意與痛苦剖開,露出一顆鮮血淋漓的心髒,然後裝作一副惡人模樣惡狠狠地說:「你看到了嗎?我很壞的,你快滾吧。」


    她伸出雙臂,輕輕環住麵前的小小少年。


    白色的中衣微微有些曠了,孔夏葉剛好可以感受到小少年微微顫抖的身體和肩膀。她扳正小太子的肩膀,直直地看向他。


    「謝定霜,你睜開雙眼看著我。我是為你而來。就算你說你再卑劣再不堪,我也是為你而來。未來的你會經曆些許辛苦,但你會最終成為一界之主,其權勢更盛與凡間一國之帝王。你會在一路泥濘中走出自己的路,你會成為我在迷茫時期的救命稻草,你是世界上最安穩的依靠,你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那個人。」


    小謝定霜緩緩睜開雙眼,麵前的少女有一副琥珀色的眸子,其中卻盡是清澈與真誠。饒是他在這皇宮之中見慣了阿諛奉承和百般假象,都無法在這雙眸子中看出半分欺瞞。


    他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孔夏葉也適時鬆開雙手。


    「你需要我做什麽。」小太子從情緒深淵中抽身,再次恢複了沉穩的模樣,撩起眼皮掃了孔夏葉一眼,低聲道。


    孔夏葉眉梢一挑。


    這是信她了,這麽快?之前的謝定霜信任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直到藥王穀之後才稱得上是可以相互交託。


    她並未多言,隻是給自己到了一杯茶,輕抿了一口道:「我要知道,你現在知道什麽,所有。」


    小太子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笑:「原來這位姐姐,還不知道我如今的處境呢,那你怎麽就心甘情願為我而來了?聽聞姐姐言語之間都提及未來,莫不是自幾十年後來的仙子不成?」


    這小謝定霜好生聰明。


    孔夏葉手指微微顫抖一下,隨即很快恢複正色:「小太子說錯了。」


    「哦?」


    「我是百年後來的。」


    小謝定霜輕笑一聲:「如此,你來此又有何意義?據孤所知,就算是百年之後,修真界也沒有可以迴溯時間的能力,仙子來此……是幻境?」


    孔夏葉的手指緊緊握住手中的茶杯,一雙眸子與小太子那黑曜石般的眸子對視,誰都沒有打破沉默。


    良久,還是小太子輕笑一聲移開視線:「既然孤這裏有仙子要的東西,那仙子……能給我什麽呢?」


    說罷,他伸出手指,將孔夏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奪下她手中的杯盞,狹長的眼尾中已經隱隱有了成年謝定霜那漫不經心的氣韻。


    孔夏葉伸出手臂,欲將茶杯搶奪下來,她畢竟不能禦劍主修體術,一招一式隻見竟是在小小的桌麵之上與小謝定霜過起招來。


    二人在桌上爭奪杯盞,拳拳生風,嘴上也沒閑著。


    「小太子在鍾粹宮多日,不見見問香仙子嗎?或者……不想知道皇帝陛下與那位傳聞中的南洋國師,在做什麽嗎?」


    小謝定霜聞此,手上動作一滯,被孔夏葉占了先機,劈手將杯盞奪下。


    「咚——」地一聲,孔夏葉將杯盞放置在上好的紫檀木桌上,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你……」


    話沒說完,便頭一歪,倒在了桌麵上。


    小少年盯著孔夏葉的睡顏良久,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隨後端起孔夏葉方才喝水的茶盞一飲而盡。


    「我房中的水也敢喝,還真是——」


    第54章 下毒


    世間惡意千萬,好意不過千之一二。


    這麽看的話,他好像也不算太不幸。小謝定霜自嘲地割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在他指尖搖搖欲墜,隨著他的一聲輕笑滴入孔夏葉的唇縫中。


    畢竟……他也算見到了這千之一二。


    孔夏葉幽幽睜開雙眼時,小太子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她對麵喝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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