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二人掌力相交,擂台中央被震出一道肉眼清晰可見的巨浪。子遠受那股龐大的金剛掌力所擊,一連退了數步,右手兀自顫動不止,已然被震得失去了知覺。反觀渡性,竟直接被那股龐大的力道震下擂台,趴在地上不知生死。一時間眾僧與觀戰的群豪麵麵相覷,還是郭襄最先反應過來,忙在渡性鼻息間一探,發現他尚有唿吸。


    郭襄急道:“風淩,快,拿一顆‘九轉熊蛇丸’出來給他服下。”風淩師太點頭稱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然後倒出一枚珍珠大小的紅色藥丸,直接掰開渡性的嘴丟了進去。這時,少林寺的僧人們紛紛反應過來,其中一名達摩堂老僧伸手往渡性脈上一探,繼而道:“還好還好,隻是一時閉過氣去了,無甚大礙。”少林寺諸僧聞言,齊齊鬆了一口氣,另一名瞧起來甚有威勢的老僧雙掌和什,頗為感激的對著郭襄道:“阿彌陀佛,多謝師太出手相助,累得貴派損失了一顆珍貴的丹藥,貧僧好生過意不去。”


    郭襄雖出家了,然豪氣不減當年,一擺手笑道:“區區一枚‘九轉熊蛇丸’算得了什麽?大師說笑了。”


    那老僧點點頭,然後對著站在擂台上的子遠道:“這一場是咱們輸了。”說完,招唿少林寺僧人將渡性抬迴少林所處的區域。旁人沒有見到的是,就在老僧背轉身子的那一霎那,眼中閃過一抹不甘,隨即深深收斂。


    子遠聽到少林寺的老僧代為認輸,露出一個微笑,掙紮了走到諸位師兄師弟身邊,一起瞧著接下來的比鬥。


    之後又進行了數場比鬥,甚至連不少峨嵋派、華山派弟子都上場了。不過他們雖然看起來打得有聲有色,實則全是花拳繡腿,倒不如適才渡性與子遠二人比拚時那般兇險。其時各處空地之中,各門派幫會的群雄正自交頭接耳,推舉本派出戰人選。有幾處空地中更有人大聲爭鬧,顯是對人選意見不一。隻有各寺僧人及峨嵋派、華山派等人則顯得安靜多了。


    少林寺僧人以悟天無了渡、空圓本可固排輩。當年靈智在少林收覺遠為徒,其時少林的方丈乃是悟緣禪師。後來方丈之位傳於天鳴禪師,他年歲比覺遠稍大,但是輩份卻一樣。再後來少林無色禪師等人與楊過交好,而楊過則份屬大林寺三代弟子,自此大林寺與少林寺的輩份就這本定了下來。算起來,如今的少林寺方丈了行禪師與大林寺智欣禪師則份數同一個輩份。好了,閑話少敘。


    一名達摩堂長老了空緩緩對著身邊一位渡字輩僧人耳語幾句,隻見那名僧人突然站起來朗聲道:“子明大師武功高強,一手‘大悲撕風手’名揚天下,可謂德高望重。小僧在江湖當中也算略有薄名,今日機會難得,小僧想同大師較量一番,還望大師賜教一二。”


    子明麵色一變,如何不知道這是少林寺的“捧殺之策”。對方將自己抬得這麽高,說什麽武功高強,德高望重。哼,前一句自己倒也擔當得起,隻是後一句,你這麽一說,我要是認了,那將我大林寺的師叔師伯等長輩們置於何地?若是讓我勝了你,江湖上便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我隻不過占了地利之便。如讓你僥幸得勝一招半式,無知之輩加油添醬,隻怕要說你渡清上得大林寺來,打敗了寺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哼,倒是打得好算盤。


    子明上前兩步,雙掌合什緩緩道:“阿彌陀佛,渡清師弟說笑了,貧僧資質不高,德行亦差,本寺勝過我的師兄師弟不知凡幾,又如何能稱武功高強、德高望重呢?”他說完,也不管渡清難看的臉色,又道:“江湖上誰人不知師弟的‘降龍伏象功’已練到極為高深的境界,一手‘少林十三抓’更是輕靈翔動,貧僧大有不如。”


    一些混人沒聽出他二人言語當中的機鋒,隻覺得這兩個和尚好生羅嗦,高聲叫道:“兩位大師,你們二位就不必相互吹捧了,還是趕緊動手罷。”


    此話一出,不少人大聲附和道:“就是就是,趕緊動手,羅嗦個甚?”


    子明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師弟,請。”說罷,足下一點,身子輕飄飄的上了擂台。眾人見他顯露這一手上乘輕功,均大聲喝彩。


    渡清不甘示弱,身子一晃,腳下連點兩下,好似蜻蜓點水一般,最後一個翻身穩穩的落在子明對麵。群雄大聲叫好的同時不少人在心中驚訝,顯然是認出他這一手輕功的來曆。他適才顯露的這一手輕功,全名“蜻蜓點水提縱術”,是少林寺的入門輕功,多為寺僧提著水桶過河時所施展。然而如此粗淺的輕功由渡清使來,身形之妙竟不在“八步趕蠶”等功夫之下,足見他武功過人,非是易於之輩。


    二人齊齊朝對方一禮,跟著各擺架勢,拉開了勢子。渡清知對方爪法了得,心想一給他先行出招,就不好鬥,隻有先聲奪人,先製止他氣勢上升,雙爪一劃,喝道:“我這是十三爪,多了你一爪。”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大悲撕風手”隻有十二招,他言下之意自是說“少林十三抓”要高明過“大悲撕風手”。


    渡清雙爪抖動,朝子明兜頭劃落。子明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之意,不退反進,側頭微微避開他這一劃,使一招“手到擒來”,招式古樸,用得竟然是最正宗的“大寂滅爪”。他自與明教大力鷹王一戰之後,整個人精氣神再次脫變,竟然悟通了爪法精義,三種同源爪法隨時可以自由變幻,或迅捷或暴烈或古樸,無不寰轉隨心。


    渡清可不知道這些,他隻當子明有意侮辱自己,故意不施展拿手的“大悲撕風手”,反而使這威力弱了不止一籌的“大寂滅爪”,心中怒氣上湧,心道:“好哇,你竟然如此小覷我,我非要教你知道厲害不可。”他見子明側頭避開自己一擊,忙左爪抵在腰間,右爪手心朝上,竟自下迎上,往子明的手臂中央抓去,正是一招“困龍升天”。


    說起來,渡清所使的“少林十三抓”論聲名或許比不得少林“龍爪手”、“因陀羅抓”等絕技,但是論威力卻一點兒也不輸於少林寺另外兩種爪法,輕靈多變更是遠勝之。這路爪法乃是摹仿“龍蛇虎豹鶴猿鷹”等十三種動物的形態而創出的一套輕靈翔動的抓法,說是千變萬化亦不為過。適才渡清這一招“困龍升天”,使的正是當中的龍形。


    子明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抖手揚爪,避開他手抓,使一招“伏虎擒龍”迴轉再擊。他倒不是怕雙爪相交,倘若給纏住了,拉扯起來,自己力小兒吃虧。以他精心打磨出來的雙爪,在真氣的加持下,並不輸於任何神兵利器,更別說他還有一身“龍象般若功”練就出來的怪力。隻不過他身為爪法大家,見得渡清如此高明的招式,見獵心喜,有心見識一下他爪法中其他變化而已。


    子明正要迴轉再擊,哪知渡清使一招“龍鑲豹變”,急速的由龍形轉換為豹形,雙臂一鬆一緊,右手微鬆拿向子明腰間,左爪緊繃,從子明右肩劃向左胸。子明輕咦了一聲,身子一縱一提,已穩穩踏在擂台一角,擺個“獅子搏兔式”用心防備。場中上歡聲大起,掌聲如雷,眾人均瞧出來適才子明這一躍,已然占據地利,這四方形的擂台被他占據一角,渡清想要進攻,隻有正麵一途,左右兩邊皆不可。


    渡清輕喝一聲,霎那間練抓九下,正是一招“九閽虎豹”。子明半步不退,以“大悲撕風手”當中的手法還了九爪,不露絲毫下風。群雄隻見二人雙爪時進時退,忽高忽低,帶出一片爪影,一個個瞧得歡聲如雷。


    這時朝陽方升,陽光照耀,陽光透過廣場周圍的樹葉,泛出萬道金波。兩人在五六丈寬的擂台上相鬥,兩人影猶似靈蛇盤旋,時而如龍似虎,時而如鶴亮翅,時而如鷹騰空,當真精彩萬分。


    張三豐凝神瞧著二人的招式,心間閃過種種明悟,一路“虎爪手”吸收了二人的招式精華,變得越來越完善,出招手法與方位等早已與原來的大為不同。饒是以他沉穩的心境,也不由的心中歡喜,暗道此番來對了,否則我武當派想多出一門絕學還不知要何年何月。


    渡清適才與子明鬥了十餘招,在擂台上追逐了七八圈,自知輕身功夫不如對方,所以也學著他先前的模樣占據擂台一角,先占了不敗之地。子明卻仗著輕功高明,東躥西躍,在擂台邊緣上忽進忽退,瞧得擂台下觀戰之人心驚膽顫。


    一眼看來,子明似是占盡了上風,但他如此打法甚為吃力,隻要久攻不下,爪法中稍有破綻,或足下一滑一絆,跌落擂台,那便輸了。不過他卻不傻,試探了數次,均不見渡清閃避,當下緩緩而進,雙爪分擊他左右兩側,正是那招“雙龍探海”。


    渡清見子明雙爪迅捷如風,爪上的勁力含而不露,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雙爪倒扣,整個人一個翻身騰空而起,在空中急速的翻滾兩圈,接著對方爪上那股力道再次躥高一截。等到子明迴過頭來,渡清已在半空中如蒼鷹展翅,雙爪朝他脖頸間抓來。渡清從閃避子明的招式開始,一翻、一躍、一騰空、一展翅、一抓,說起來麻煩,實則均隻在一瞬間完成。台下觀戰之人瞧得目瞪口呆,場麵為之一靜,約莫過了三個唿吸的時間,登時喧聲大作,眾人齊齊喝彩。


    便是子明十分佩服他的反應,當下側頭避開他這一抓,沉聲道:“渡清師弟,好本事,再接我這一招看看。”說完,雙爪接連劃動,籠罩住渡清整個上半身,正是那招“籠中之鳥”。這一招乃是“大悲撕風手”最後一招,顧名思義,此招旨在困人而不傷人,一旦施展開來,封鎖對方前後左右四麵八方的所有退路,令對方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猶如那被困樊籠的鳥兒一般,故名“籠中之鳥”。


    渡清心中好笑,心道:“這樣就想困住我,未免太過天真了。”他鼓蕩起體內渾厚的真氣,十指曲成虎爪,對著身前就是重重一爪,以期用一種蠻橫的方式破去子明這一招。孰料他手爪往前一探,忽而一股極為堅韌的柔勁從對方爪上傳來,竟然一下子將他的手爪震退一截。渡清心中閃過驚疑之色,暗道:“我還不信了,你能擋住我一次,那麽十次呢?二十次呢?”緩緩加快爪速,想要破口被封鎖住的空間。


    子明早知他心意,但不論渡清如何變招進攻,他始終搶先一步,出爪將對方雙爪逼迴,這招蘊含七八式後續封鎖方法,子明依法施為,竟鎖得嚴密異常,令渡清無隙可乘。


    台下觀戰之人瞧得嘖嘖稱奇,便是早已熟悉這路爪法的郭襄,也對一旁的慧苦禪師道:“慧苦師兄,u看書 .anshu 這招‘籠中之鳥’可比原來厲害多了。”


    慧苦微微一笑,道:“這幾個後續變化乃是三年前由覺心師叔創出,後來更是經過祖師爺的完善,可以說將一個封字發揮到了極致。”說罷,言語當中頗有傲意。


    郭襄神色微動,將聲音壓得越發得低了,問道:“這幾日貧尼並未瞧見祖師他老人家,不知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些什麽?”


    慧苦聞言,先是悄悄看了兩旁一眼,見眾人大都被擂台上對戰的子明及渡清二人所吸引,這才頗為遲疑的道:“祖師如今一月當中有大半月的時日在千佛崖潛修,教導覺遠師伯及慧元師兄他們,至於外人,如非有大事,一般不給上天峰嶺。”說道這裏,他眼中閃過一絲豔羨之色,接著道:“其他的時候,則是下了陪著一幫小和尚廝混。你若是有心,一會兒等比鬥結束之後,去大雄寶殿後頭的紫芝峪當可見到祖師他老人家。”


    郭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即閉口不談,轉而與慧苦禪師一同瞧起擂台上的變化來。也幸虧他二人交談之際聲音壓得極低,否則若是靈智等人的消息傳出去,非掀起酣然大波不可。


    觀擂台上,又鬥片刻,情勢仍無變化,渡清已被子明封鎖住,可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他心中不免焦急起來。二人鬥了許久,渡清此刻已微感氣息粗重,縱躍閃避之際,已稍不及初時輕捷,他心中再拖下去勝算隻會越來越低,當下一邊抵擋,一邊凝神觀看,待子明右爪掠到麵前,突出左手,徑去抓右腕,右手變爪為掌,穿過左臂擊他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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