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是一月,費老三傳來消息,柳映嵐已到了臨盆之際。不過他總算他心思縝密,顧忌走漏消息,傳來的信上隻有四個字:“瓜熟蒂落”。


    饒是如此,也把靈智激動得不能自持。靈智此時恨不得飛身撲到柳映嵐身邊,哪裏還有心思留在這苦寒之地?當下急匆匆的吩咐覺遠收拾好行囊,又將江南七怪喚及郭靖喚來,告訴他們自己有要事離開,又細細囑咐郭靖,需得好生聽七位師傅的話,用心練功。


    郭靖生日裏最愛的便是靈智這個師尊,此時聽到他要離開,心中甚為難過。要知他的蠢笨非比尋常,便是他自己也認為不大聰明,但是相處一年多接近兩年以來,靈智從未罵過他,便是武功剛剛教完,片刻之後又忘記了,靈智頂多也隻是輕輕歎一口氣,然後耐著性子再教。假如稍微做得好一丁點兒,靈智絕不吝嗇誇讚。至於其他幾位師傅,韓小瑩還好,脾氣溫婉,但是其他幾位師傅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雖然也不至於開口罵他,但是總歸有著一絲不耐,他人雖然傻,但是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郭靖道:“師傅,你還會迴來麽?”


    韓寶駒笑道:“你這孩子倒有孝心,放心,你大和尚師傅肯定會迴來的。”


    靈智微一沉吟,望著雙膝跪在身前的郭靖道:“靖兒,為師教你的唿吸法門需得勤練不綴,平日裏要多聽七位師傅的話,認真練功,為師會迴來檢查的。你記下了麽?”


    郭靖重重的一點頭。


    靈智又對著江南七怪道:“讓靖兒在蒙古風霜如刀似劍的大漠中磨練,成就決計比去別的地方好得多。隻是委屈了七位也跟著在這苦寒之地挨幾年苦,和尚我委實過意不去啊。”


    南希仁道:“練武,這裏好,江南太舒服,不好!”


    他這句話,其餘六人盡皆讚同。


    柯鎮惡朝靈智一拱手,道:“上人言重了,咱們得了上人傳授的武功,正好咱們兄妹幾個也呆在這苦寒之地磨礪幾年,想必大有進益的。上人如此說,可是瞧不起江南七怪,認為咱們吃不得苦頭?”


    靈智尷尬的一笑,道:“老蝙蝠,你明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柯鎮惡得意的一笑,不再言語,其餘幾人見到靈智吃憋,均一個個充滿善意的笑了起來。


    靈智又道:“和尚我此去,隻怕時間不短。不過等我諸事料理妥當之後,必定會迴來再同幾位暢飲的。”


    張阿生道:“上人,那你可得早一點啊,不然我喝起酒來沒意思啊。”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郭靖雖然不明白笑什麽,但是見到他們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幾人一路聊一路送,直送出去七八裏。


    靈智一個翻身,上了馬,對著幾人道:“諸位,就此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來日再見。”


    江南七怪齊齊一抱拳道:“來日再見。”然後目送著靈智與覺遠師徒二人疾馳而去。


    江南七怪就此定居大漠,教導郭靖與拖雷的武功。鐵木真知道漢人這些近身搏擊的本事雖巧,卻隻能防身,不足以稱霸圖強,因此要拖雷與郭靖隻略略學些拳腳,大部分時間都去學騎馬射箭、衝鋒陷陣的戰場功夫。這些本事非七怪之長,是以教導兩人的仍以神箭手哲別與博爾忽為主。


    再說靈智與覺遠,一路馬不停蹄,日夜疾馳,整整兩個月有餘,終於來到了臨安府。


    到了臨安府,師徒二人問明方向,直奔玄素莊而去。


    說起這玄素莊,雖然名字與《俠客行》中黑白雙劍夫婦的莊子同名,但是布置大大的不一樣。原本七八間屋子的莊子,經過次仁及密宗弟子的商議之後,不僅將周圍五十畝地全部買下,同時將外牆推到,房屋或新建或翻新,蓋起大大小小的屋子共十八間。內置假山亭閣,走廊珠簾,更是請了臨安府一個風水大師布局,在莊內置滿各種精致,一下子變得雅致非常。柳映嵐又是個喜歡花花草草的,加上當初次仁他們留下的金銀不少,經過這一年多的打理下,整個玄素莊內變得繁花似錦,美麗非常。隻是這景致,常人見不到罷了。


    靈智領著覺遠到了玄素莊之時,以是傍晚,費老三聽到消息,大開莊子正門,領著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迎接。


    費老三遠遠的瞧著靈智跟覺遠,連忙上前接過二人手中的韁繩,又吩咐家丁將馬牽下去好生照料,而後這才小心翼翼的陪著靈智說話。


    平素裏玄素莊哪裏有什麽客人來?一直以來他們都是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此時那些個大小丫鬟仆役見到平日裏威風凜凜的管家費三爺此時低聲陪笑,恭敬異常,不知是來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


    有好幾個丫鬟悄悄的抬頭打量靈智師徒二人,覺遠還好,此時依舊做小沙彌打扮。靈智卻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裝扮,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錦袍,頭戴一頂大灰色氈帽,披著狐皮坎肩,掩蓋住那個蹭亮的大光頭,身材魁梧,一股子勃勃的英雄氣概撲麵而來。


    不過一路上覺遠還有些疑惑,不知道師尊為何要扮作一個江湖豪客。靈智隻是道:“咱們是出家人,柳姑娘身份不同尋常,須得避忌一下。”覺遠小孩子心性,全然沒想到其他,竟然被靈智隨口編織的謊言騙過去了,等到他再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那個時候已經是好幾十年後的事情。


    靈智隨意的問道:“夫人如今身子如何?”


    費老三忙道:“夫人別的還好,每日裏總要在莊子裏走上一圈,隻是不大吃得下東西。”


    靈智點點頭示意知道,又問了一些別的問題,費老三一一作答。


    說著,已到了內院,瞧見柳映嵐挺著個大肚子,正一臉溫柔的望著自己。


    費老三一揮手,領著丫鬟出去,輕輕的將門帶上,將空間留給二人。


    柳映嵐道:“你來啦?”


    靈智忙走到她身邊,扶著她坐下,然後溫柔的道:“恩,來了,隻是來得有些晚,你不怪我吧?”


    柳映嵐輕輕的搖了搖頭,將頭靠在他肩上,然後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


    靈智感受著那跳動的小生命,興奮得猶如孩童一般,哪還有一絲出家人的風範。


    柳映嵐露出個如花笑靨,輕輕的問道:“夫君,你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靈智無所謂的道:“都一樣,我都喜歡。”


    柳映嵐輕輕的嗯了一聲,緩緩將眼睛閉上,享受這難得的溫馨。


    靈智到玄素莊第四日,柳映嵐一聲輕唿,羊水破裂,費老三連忙命待命的兩個產婆接生,靈智則在廂房外麵焦急的踱來踱去。


    隨著一聲呱呱墜地,靈智整個人懵住了,翻來覆去隻有一個念頭:我當爹了!我當爹了!


    是夜,玄素莊上下大喜,各個都得知夫人產下一個小少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爺大喜之下,賞賜極重。


    靈智按照此前的想法,替兒子取名李天,又在玄素莊中呆了將近兩個月,一來替柳映嵐調理身子,二來也是享受一番天倫之樂。


    無奈他身份特殊,無法長呆,在柳映嵐不舍的眼神中,帶著覺遠飄然遠去。


    這兩個月當中,覺遠始終呆在前院,有時一連幾日都見不到靈智,雖然玄素莊上下對他極為客氣,但是還他是覺得十分無聊。兼職那些大小丫鬟見他乃是一個小和尚,稀奇之下,免不了對他指指點點,令他好不自在。此時他倒有些佩服師傅有先見之明了,早知如此自己也該學著師傅的樣子喬裝打扮一番,起碼不要被人非議。


    聽到靈智終於打算離去,覺遠大喜,忙飛快的收拾好東西,跟在靈智身後,同那個漂亮的柳姐姐告別之後,一路離去。


    不同於覺遠的歡暢,靈智倒顯得有些而沉悶。不過覺遠沒多想,隻是當師尊在思索事情,師徒二人一路往南,行了數裏之後,靈智恢複一身僧人打扮。


    覺遠騎在馬上,對著靈智問道:“師傅,咱們如今去哪兒啊?”


    靈智被問得一愣,不由得一呆,這幾日他牽掛柳映嵐母子,還沒真想這個問題。此時聽到覺遠發問,不禁反問道:“依你之見呢?”


    覺遠想起江南七怪跟他講過的江南風貌,心中向往已久,此時不免出聲道:“師傅,不如咱們去西湖瞧瞧罷?”


    靈智道:“好,便去西湖瞧一瞧。”


    正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臨安地處江浙西北,距離杭州、嘉興等地極近,不去見識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師徒二人先是轉道去了紹興古鎮,走在這淡黃色石板鋪成的古道上,聽著著綿綿軟語,望著這古典樸雅的建築,師徒二人興致極高。


    紹興鎮,乃是典型的江南特色,一依帶水,其中一條老街長達上千米,各種商號琳琅滿目,數百年來,棉、布、米集散旺盛,蔚為越北大市重鎮。靈智師徒二人身上不缺金銀,自不會虧待自己,二人足足在紹興鎮逛了三天,品嚐了各種小吃美味,才在覺遠的依依不舍中離去。


    第四日,師徒二人到了杭州,直奔最為盛名的西湖。如今恰巧七月中旬,荷花開得正盛,一路上往來踏青的文人墨客絡繹不絕。


    師徒二人牽著馬,沿著西湖的道路緩步前進,瞧著老婦擔著一筐筐蓮子叫賣,覺遠這孩子貪圖新鮮,用一角碎銀子買了整整十幾捧,一邊剝著吃,一邊跟著靈智賞玩風景。


    西湖十景,極為有名。前世或因種種因由,靈智想看卻一直沒看成。想不到如今迴到了南宋,卻有幸見識了。一時間,靈智唏噓不已。


    師徒二人一連瞧了“平湖秋月”、“蘇堤春曉”、“斷橋殘雪”三處景致,來到“曲苑風荷”,正細細的觀賞荷花。迎麵走來一對璧人,男的俊美倜儻,女的似水嬌柔。


    靈智暗讚:好一對璧人。


    二人見靈智打扮,先是一愣,隨即齊齊施禮,男子先是溫溫一笑,隨後問道:“大師有禮了,大師也來賞這荷花?”


    靈智迴了一禮笑道:“蓮,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正可遠觀。”


    靈智此話一出,男子跟著搖頭晃腦的背誦起來:“不錯不錯,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卻不曾想大師也是雅人,未請教大師法號?”


    古代不同於現代,這篇《愛蓮說》作於北宋年間,此時才過去數十年,如非飽讀詩書之人,萬萬誦不出這篇文章的,那男子咋見靈智,見他長相英奇,這才隨口問一句。卻不想,靈智隨口一答,談吐非凡,男子再細瞧,雖不通武功,但是卻察覺到他氣質不凡,心中料定必定乃是得道高僧,大起結交之意。


    靈智宣個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僧靈智,這是小徒覺遠。未知賢伉儷如何稱唿?”


    靈智口中“賢伉儷”三字一出,男子笑得更歡暢了,女子卻羞紅了雙臉。


    男子笑道:“晚生阮鬱。”


    女子款款下拜道:“妾身蘇小小。uu看書 .ukansh.m ”


    靈智一愣,怎的是他們二人?這男子倒還罷了,至於這女子,南宋名妓蘇小小,可就大大的有名咯!靈智不禁脫口而出道:“斜插犀梳雲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望斷行雲無覓處,夢迴明月生南浦。”


    靈智話音一路,隨即反應過來,此語不妥,連忙道歉:“罪過罪過,小僧聽得蘇姑娘之名,一時間心有所感,班門弄斧了。”


    二人都是文采不凡之人,阮鬱先是一愣,隨即讚歎道:“大師好文采,原來大師也聽過小小之名。”


    蘇小小聽完,卻是一呆,情不自禁的吟道:“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燕子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


    她話音一落,霎那間望向靈智的目光十分古怪。二人各自半闕詞,連在一起恰到好處。她全然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懂她之人,可惜,奈何是個出家人。


    三人正自尷尬,覺遠這時瞧著蘇小小極為誇張的道:“師傅,這位姐姐好漂亮啊,隻怕跟柳姐姐不相上下。”


    被覺遠這一打岔,三人之間的尷尬霎時消散得無影無蹤。靈智假意喝道:“放肆,平日裏為師如何教你的?這般沒禮貌。還不快見過兩位施主。”


    覺遠一吐舌頭,做個鬼臉,這才朝二人行禮。


    經覺遠一鬧,三個噗哧一笑,自感覺親切許多,當下便一起逛這西湖。


    靈智見識極高,阮鬱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蘇小小更是才氣不凡,三人一邊遊玩,一邊講些典故雅事,再加上覺遠一路插科打諢,聊得極為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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